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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3年10月5日,波蘭國王-立陶宛大公,薩克森選帝侯奧古斯特三世病亡。


伊萬•布拉金斯基:嗯唔,聯合王國的歷史終於發展到最激動人心的階段了喲☆

西格蒙德•舒爾茨:終於,我終於不再和聯合王國有任何關聯了……

伊萬•布拉金斯基:欸?我以為薩克森君會為此覺得遺憾?

西格蒙德•舒爾茨:不……一點都不遺憾,真的……你不會瞭解我這種終於解脫了的心情的……從過去開始就是這樣,凡是和波蘭牽扯上的沒一件是好事……不要再來了,絕對不要再來了……嗚嗚……

伊萬•布拉金斯基:啊啊,雖然我對你們的過去完全不感興趣,不過我覺得在某些程度上,我大概能理解你的心情,呐?

西格蒙德•舒爾茨:總而言之,我還是在這裏向你們所有人道別了。奧地利明白我的意思,這裏的事情就全部交給他了……(頭頂幸福光環的同時淚奔退場)

羅德裏赫•埃德爾斯坦:把這種亂七八糟的事情完全推給他人……真是太差勁了!不過雖然麻煩,我也沒有將其置之不管的理由……嗯,讓所有的時間都按照小步舞曲的節奏發展好了。

基爾伯特•貝什米特:嘁,小少爺又開始裝模作樣了。都聽好了!大爺我的家產,誰也碰不得!

羅德裏赫•埃德爾斯坦:那邊的笨蛋先生,我現在沒有心情同您爭吵,但也請您不要發出任何刺耳的雜音破壞音樂之美——我想我終於能夠瞭解,為什麼亨德爾比起您更喜愛英國先生了。

基爾伯特•貝什米特:你說啥!你還想找老子打架不成?!哼哼,大爺我可是名正言順的西里西亞所有者了!

羅德裏赫•埃德爾斯坦:這對西里西亞真是精神上的損失,對被您隨意玩弄的波蘭先生來說也是如此。

基爾伯特•貝什米特:哼,這裏究竟是誰玩弄他人最多啊?!

伊萬•布拉金斯基:啊哈哈,大家都不要吵架了嘛。這些事情都要在之後說明呀,所以普魯士君,奧地利君,我們一起努力吧~~☆

基爾伯特•貝什米特:哼,你來找本大爺尋求幫助算是找對人了。

羅德裏赫•埃德爾斯坦:雖然不大情願,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伊萬•布拉金斯基:那麼,讓故事從哪里開始比較好呢……


——於是,聯合王國邁向了自己的最後三十年。


幕後——

菲利克斯•武卡謝維奇:我說啊,立陶,我們才應該是主角吧……

托裏斯•羅利納提斯:……欸,但是為什麼感覺……有一點不對勁?

菲利克斯•武卡謝維奇:這種時候在台前說話的應該是我們吧?是我們耶!他們……他們是從哪里冒出來的呀!!

托裏斯•羅利納提斯:是啊,是從哪里冒出來的呢……啊哈哈……

萊伊娜•柯羅連科:總覺得,要發生非常不好的事情了呢……嗚嗚……

娜塔利婭•阿爾弗洛斯卡婭:……沒關係的。有哥哥在。

托裏斯•羅利納提斯:嗯,貝拉醬說的沒錯,絕對沒關係的,哈哈……

菲利克斯•武卡謝維奇:你們的表情一個比一個有趣耶……沒關係啦沒關係啦!那群傢伙聚在一起一定是要給我們表演什麼,我們坐在這裏看就好啦!


——只是這三十年的主人,再也不是聯合王國他們自己。



1763年11月6日,華沙


“立陶宛君最近還真是辛苦。國王選舉什麼的,雖然看上去很好玩,但也確實很麻煩呢。”

如果不是馬車裏伊萬•布拉金斯基一直在對新一輪選舉問東問西,托裏斯•羅利納提斯一定早已開始打盹了——俄羅斯說的沒錯,選舉這種東西就是讓人耗費心力,單是要確定候選人的名單就要跑遍幾乎所有大貴族的宅邸,聽那些平時什麼都不做的無能之徒為了自己的蠅頭小利爭執不休——“是啊,不出岔子的話,之後整整一年都會是這個樣子呢。”他打了個呵欠,“不過這次我這邊的形勢還算明朗吧,因為兩個最適合的候選人中,有一個已經明確放棄了……”

“恰爾托雷斯基家族的那些大叔們這次真厲害,一下子打響了兩枚重炮呢。就算其中一個放棄了,另一個也只會拿到加成吧……呐,呐,立陶宛君,堅持參選的是哪一位呀?”

“露醬你認識的喲。在你家大出風頭的那個外交官,斯坦尼斯瓦夫•安東尼•波尼亞托夫斯基。那孩子……”托裏斯倦怠地笑了一下,“在現在這種情況下,反而更好。”

“……是的說。不過他在聖彼得堡做出的那些事情,只是想想都讓人覺得臉紅耶……”

似乎是為了表明自己說的都是事實,伊萬•布拉金斯基蒼白的臉孔上染上了一層薄粉。

“和那時還是大公妃的我家陛下生下孩子什麼的……”

“按照波蘭的說法,這叫做……什麼來著?”托裏斯微微蹙眉,“……嗯,浪漫。讓我說句老實話,確實還是我家的孩子和你家的凱瑟琳女帝比較般配,無論從相貌從人品還是從風度與內涵……她原先的丈夫根本就是個一無是處的廢柴可憐蟲,看看他登基的那幾個月都把你折騰成什麼樣子了,被政變推翻了純屬活該……不過果然,我可愛的露醬有著女帝作上司才是最好的。”

“欸?怎麼話題轉到我身上了?這種時候要討論的明明是立陶宛君你未來的上司吧?”

“因為那孩子最大的志向之一可是要同你家女帝結婚呢。”托裏斯把胳膊枕在腦後,原先還佈滿倦色的雙目開始閃閃放光,“還是結了婚好。不僅未來有了保證,就連之前的偷情都可以看作真愛的佳話了呢。這種……才是偷情最好的結局。”

對任何人、任何國家來講都是這個樣子,托裏斯如此相信著。

“那種事情……無論如何現在有的不都是充滿各種流言蜚語的閒話嗎?那孩子姦情敗露被我家的人趕回來的時候,波蘭君的臉色很不好看呢。好像直到現在都被波蘭君罵得很凶吧,那孩子?”

“罵得很凶呢……什麼‘裏通外國’,什麼‘不知羞恥’,什麼‘放蕩不羈’……不過我覺得這完全是因為他愛上的是你家的人。如果是和普魯士的哪位女眷,波蘭絕對只會把這當成茶餘飯後的閒話來看;如果是奧地利的女帝或者公主,恐怕他高興還來不及呢。”

聽見托裏斯這樣說,伊萬•布拉金斯基耷下嘴角,皺起眉頭,露出委屈的神色,十個指頭纏在一起絞來絞去。

“什麼嘛。都到現在了,波蘭君還是不願意和我做朋友……”

察覺到自己說了對方不愛聽的話,托裏斯連忙坐正了些,臉色也嚇得發白。

“沒、沒關係的露醬,這是波蘭的問題……男孩子不要為這種小事難過啊不要絞手指了……啊我不是說你不能難過……這個……這個……”慌亂中他也沒辦法多加思考,情急之下只有一把抓住伊萬•布拉金斯基的手腕,“那個……你都有我作朋友了,不僅如此,我們可是比任何人都要親密的朋友……你看連孩子都生出來了……啊我是說波尼亞托夫斯基和你家的女帝……那個……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為自己腦內所想感到羞愧,托裏斯雙頰滾燙,頭愈垂愈低。

“怎麼說……呃……雖然我一直在想了……呃……不用這麼遮遮掩掩地一起生活……原先也是露醬你不好總是拒絕拒絕拒絕現在才變得這麼難辦不是麼本來都已經……呃咳……那個……欸,果然還是要上司們先結婚比較好吧?”

伊萬•布拉金斯基微微張開嘴,似笑非笑的空白表情憑空拼出一個巨大的“啥?”

“呃……就像我和波蘭,上司們先結的婚然後就可以光明正大地住在一起了……那個……我也知道我們現在這種……呃咳……總是說不過去的……所以那個……”托裏斯胡亂抓撓著自己的後腦,局促不安的樣子大概很少有人能親眼見到,“嗯,先要讓波尼亞托夫斯基成為我和波蘭的國王,然後他和你家女帝結婚……這個、這個我會努力的!”

他吞了口口水,猶豫了片刻,隨後雙手緊緊攥住了伊萬•布拉金斯基的手。

“我一定要讓斯坦尼斯瓦夫•波尼亞托夫斯基成為聯合王國的國王。波蘭一定會不高興,但我會想辦法的……然後就不僅僅是你和波蘭成為朋友的事情了……”

他現在的樣子一定很滑稽,不然伊萬•布拉金斯基為什麼要笑出來。

“立陶宛君,我有一條消息要告訴你喔。”

伊萬•布拉金斯基慢慢湊近托裏斯的耳際。他是故意放慢速度的,托裏斯確信,這讓他臉上掛著的揶揄微笑可恨又可愛。

“我家陛下呀,她說了喔……”

托裏斯緊張地咽下唾沫,那張臉紅一陣白一陣,心臟跳動的聲音直接敲打著鼓膜。

“對她所愛的波尼亞托夫斯基先生的繼位要求……”

空氣似乎凝固了。

“無條件支持喲。”

伊萬•布拉金斯基彈簧一樣跳回自己原先坐著的地方,兩隻手的食指同時豎起來回晃動,笑容燦爛得好像車廂內作裝飾而盛開的向日葵花朵。

“只要是立陶宛君說的話,需要多少士兵也好,需要多少錢也好,我都會全~力~提供的說~~☆”

愣了幾秒鐘,托裏斯突然發現自己想說的話說不出來,半張著嘴好像傻瓜一樣。伊萬•布拉金斯基早就作好準備了,那他剛才現在想起來就臉紅的告白一樣的傻透了的發言算什麼?

想哭,好想哭。

“……露醬,你……我說……”

“還有呢……”伊萬•布拉金斯基打斷他,抬眼想了想,“陛下說了,不能讓立陶宛君和波蘭君吵架到動手。那樣……是很悲傷的事情。所以呢,絕對要和平地讓波蘭君也承認,波尼亞托夫斯基就是他的上司喲。還有其它許許多多的準備,為了信用要有荷蘭君的支持,這樣和英國君的關係就變得很微妙,再加上法國君一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所以接下來要做的事情有許多呢。不過沒關係,我家陛下也派了列普甯親王來幫忙,他很聰明喔,立陶宛君一定也會很喜歡他的!還有……”

他們連這裏都想到了!

托裏斯嘴角抽搐著,一下,兩下,三下——

“露醬你……不能這麼淘氣啊!淘氣的壞心眼孩子要受罰,一定要受罰……!”

他伸手拉下馬車窗簾的掛勾,沉重的猩紅色天鵝絨就此遮擋了一切光亮。



1764年3月16日,華沙


葡萄製成的佳釀要遠遠優於糧食發酵成的飲品,同理,住在歐羅巴西方與南方的人們的判斷一定要優於另一側的各種想法。弗朗西斯•波諾弗瓦一直是這種想法的堅定信徒,而現在他的聯盟則是為了證明這條理論的正確性而存在——他為自己倒了一杯伏特加,把酒杯放在鼻子下嗅了嗅,微微皺起了眉頭。

“真是可憐呢,小波蘭,竟然會被逼到這份上。呐,我親愛的朋友奧地利,你也一定是這麼認為的吧?”

羅德裏赫•埃德爾斯坦推了推眼鏡,反光下他的表情隱沒不見。

“波蘭先生被雙重背叛了。這真是恥辱中的恥辱!”

弗朗西斯挑了挑眉毛,歪歪嘴角似笑非笑。

“哦,誠實一些吧,我的朋友。你在生氣,是因為只有到了這種時候,小波蘭才想起向你求助——排在他之前信任的人們後面,尤其是……”他把酒杯放回桌上,“普魯士。”

“至少現在,請不要在我面前提及那個人和與其相關的一切!”

弗朗西斯故作驚訝地吸了口氣。這會讓羅德裏赫更加地不爽,他知道這一點。

“請您……不要露出這種傻瓜一般的表情可以嗎?讓人看著非常地不舒服。”

“哦呵呵,我的朋友,這裏誰被當做傻瓜一般對待,你比我清楚吧?話說回來,小波蘭家裏鬧出的這種風流事,還真不是我們能夠插手的了呢。真沒想到,小俄羅斯能成長為這樣魅力十足的人物,不費吹灰之力就左右了小立陶宛的行動了呢。”

“……那種戀愛中的愚蠢行為,請恕我不能找到任何美感,也絕不會認同。”

“你可不要這麼說。愛情是偉大的,這從你的偉大,還有你手上有多少個戒指就能看出來——其中也有我的一個,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

“哪怕我現在由衷地懷疑,我同法國先生您的婚姻,大概是我這幾百年來作出的最為錯誤的決斷?您近來也在歐羅巴被諸君痛毆,而我全無半點同情您的意象。如果您沒有其它什麼事情,我想我也不必在這裏繼續浪費我寶貴的時間了。我將決斷交予我的大使德•梅西-亞珍托伯爵先生,我想他比我更懂得如何應付您……”

“請不要這樣,尊貴的奧地利閣下。您與我國是同盟,而現在兩國的共同利益正在受到明顯的損害。”說話的是弗朗西斯在華沙的大使達爾讓遜侯爵,他起身以優雅的姿勢阻擋了羅德裏赫的去路,“聯合王國發生的事情令所有人痛心,我們必須聯手解決這個問題,從使節的層面上,從國家的層面上。”

“因為沒有我們的首肯,我們的大使就無法辦成任何事情。他們是我們的傳聲筒,做出決斷的要是我們自己,我的朋友。”弗朗西斯懶洋洋地說,向羅德裏赫舉起酒杯,“回到談判桌上吧,讓我們一起把目前的局勢整理清楚,找出最符合我們聯盟利益的解決方法,好嗎?就算我們不夠強大,但我們沒有衰弱到如此。”

羅德裏赫深吸一口氣。他在動搖,不出半分鐘就會重新坐下……弗朗西斯掏出懷錶看了看,這次他的估計應該會比拉格朗日的計算更為精確。

“……好吧。我為我方才的無理向您致歉。但請您牢記,我與您在這裏解決問題,完全是為了幫助波蘭先生。”

“哦,當然,這是當然。沒有什麼要比幫助因家庭發生變故而手足無措的孩子更加浪漫了。”

弗朗西斯喝掉杯中的伏特加,為自己又滿上一杯,同時也斟滿了羅德裏赫面前的酒杯。

“除去普魯士,我們的另外一個敵人就是小俄羅斯……真令人傷心,就在不久前我們還在並肩作戰,如今卻不得不對立起來。”

“俄羅斯先生……他是一個貪婪的人,極其貪婪。”羅德裏赫扶著眼鏡腿說,“我與奧斯曼土耳其先生的矛盾由來已久,為此長期與俄羅斯先生作為同盟一起戰鬥——然而他單方面的進攻與擴張也幾乎到了令我難以接受的程度。我由衷地懷疑,他的野心不止是他曾經宣稱的基輔羅斯的繼承權——他自稱為第三羅馬,他想要成為拜占庭,這並非是現在的歐羅巴能夠接受的事情。”

“嗯哼,你確實比我更為瞭解他,我不得不承認這一點。那麼普魯士呢?我們不可能跳過他。”

“雖然我不願提及那位笨蛋先生,但現在也沒有辦法了。那個人粗野且不知滿足,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皇家普魯士——他自稱那塊土地屬於他,哪怕這涉及他令人羞愧的可悲歷史。在從我這裏奪走西里西亞後,很難令人啟齒,但我不得不羞愧地承認,他變得比先前更為強大,並因為他的強大而更為蠻橫。他因為過去的恥辱而憎恨著波蘭先生。這是多麼醜陋的情感,必然奏響更為不和諧的旋律——不,甚至不能稱其為旋律。”

“哦呀哦呀,你這麼評價哥哥我的惡友之一真是令人悲傷。國家都各有其優點所在……”

“我明白您的意思。但是您要知道,縱然一個八度的十二個音符中每一個都是優美的,它們組成的和絃卻是千差萬別。令人遺憾的是,俄羅斯先生與普魯士先生,他們分別與波蘭先生和立陶宛先生搭成的和絃都是不和諧到刺耳的存在。那些音符,確實如您所言,令我無法安下心欣賞歐羅巴的美妙旋律。”

“那麼,這些不和諧旋律最終會對小波蘭和小立陶宛造成怎樣的影響呢?”

“您在明知故問,這令我很不愉快。請您今後不要這樣做了。”羅德裏赫面露不滿之色,“顯而易見,聯合王國的和諧樂章將被撕扯,變得破碎,從而產生更多的粗礪和絃折磨人們的耳朵。”

弗朗西斯笑了笑,捋過自己微卷的金黃長髮。

“所以我們不可能為此停止演奏,按照你的說法,哥哥我這樣理解沒有錯吧?”

“沒有錯。我和您的想法應該是相同的。我們不能袖手旁觀。”

弗朗西斯爽快地鼓起掌來。

“我一直在等著你的這句話,我親愛的朋友。能和你組成聯盟是哥哥我一生中最令人快樂的事情,沒有第二。”

說完他便朝達爾讓遜侯爵轉過身子。

“那麼有勞卿轉告小波蘭,就說無論他家的選舉結果如何,哥哥我都能接受。只是……”

他扭頭看向羅德裏赫。後者歎了口氣,德•梅西-亞珍托伯爵立刻走到了他的身邊。

“請轉述下面的話:只是,如果讓•克萊門斯•布蘭尼茨基伯爵先生能夠當選國王,這會是令我以及法國先生由衷感到高興的事情。”

“以我們的國格對此擔保。”弗朗西斯微笑著說,“這些就是修正用的最後補丁,希望它們能夠派上用場,是吧,我親愛的朋友?”

羅德裏赫點了點頭,就此不再言語。



1764年4月11日,聖彼得堡


琥珀宮,擴建了的……基爾伯特•貝什米特深吸一口氣,旋即咧嘴大笑出來。

“啊哈,你給這小房子選的位置還真不錯!嗯,配得上配得上!”

走在他前頭充當嚮導的伊萬•布拉金斯基哭笑不得地看著他,微微彎腰做出“請繼續向前”的姿勢。

“普魯士君新送來的琥珀幫了大忙呢。那時我家的陛下伊麗莎白告訴我說,如果和普魯士君不再打仗了,一定要記得感謝人家——喏,我現在向你致謝了喲。”

“嘿嘿,那時候明明還是敵人,各個方面都是,不只在西里西亞!然後你就開始來回換上司——呵呵,這麼說的話,你現在的上司還是大爺我送給你的。感謝本大爺吧!那麼聰明美麗的公主嫁到你這種偏僻地方來了!”

“嗯,陛下把她那……多姿多彩的生活,如數搬到了聖彼得堡呢。其實我還是不大理解,住在西邊的你們隨便找個人就能談一場戀愛,穿著漂亮的衣服好像蝴蝶一樣,雖然賞心悅目可是……果然還是有些令人墮落的感覺呢。”

“喂,我說你啊,別把本大爺同法國那個傢伙、或者同那聯合王國擺在相同的位置上。”基爾伯特哼了一聲,把手插進了衣袋裏,“那種墮落腐化的生活老子也看不慣!娘娘腔,塗脂抹粉……男子漢就是要上戰場搏殺!沒開過槍點過炮的那不叫男人!你也是!給老子牢牢記住這句話——男子漢那就是鐵與血的青春!”

“哇哦,普魯士君還有些詩人的氣質呢……”

“嘿嘿,那是當然的!本大爺從以前就極其注重文化修養——高尚的,嚴肅的品味,杜絕浮華與腐敗——你要想在歐羅巴有立足之地,就不要老和聯合王國的那兩個人瞎混,要多向老子學習!”

“嗯哼哼,我可是一直在向普魯士君學習的唷。從造船到步兵,從槍支到大炮,從西里西亞到哥尼斯堡,從歐拉到拉格朗日,還有……”伊萬•布拉金斯基微微眯起眼睛,“從波托茨基到布蘭尼茨基喲。”

以為這樣就能嚇住大爺我?想得美……

“嘿,難道老子還要讓你代為問候恰爾托雷斯基的那群人不成?都說到這份上了,那就乾脆打開天窗說亮話,你覺得怎麼樣?”

伊萬•布拉金斯基算計地盯著基爾伯特看了許久,考慮了一會兒才慢慢點頭。

“好啊。其實我一直覺得,就算我和普魯士君總是互為敵人,我們在許多方面還是有著很多共同語言。比如說……”

基爾伯特露出一道傻笑。

“比如說對付聯合王國的那兩個傢伙,又比如說最近——”他哼哼著,壓低了聲音,“對付南邊的小少爺和他的同夥。”

伊萬•布拉金斯基的表情變得憂傷——這種變裝誰都會做。

“奧地利君與法國君這次站在了我的對立面,著實令人提不起興致。明明以前還在一起共同戰鬥的——”

“你也曾經和本大爺一起共同戰鬥,就在你背棄了小少爺之後,再然後你就以更快的速度甩了老子。”基爾伯特扭出的笑容有些憤憤不平,“‘和誰結盟都不要去招惹俄羅斯’,老子總算也是過來人了。”

“呵,原來普魯士君覺得責任都在我身上嘍?那你跑來聖彼得堡做什麼呢?”

“因為為了對付現在這種該死的情況,不找你還真的找不到別人了——”基爾伯特歎了口氣,發自真心,“薩克森去給小少爺做了看門狗,波蘭那混蛋說什麼也要讓自家人選上國王,為此還真聽了小少爺的話——已經變成老子地盤裏的東西再被別人拿走,哼,這種賠本買賣本大爺還真的就不願意幹。”

“哈哈哈,普魯士君你還真幽默。”伊萬•布拉金斯基傲慢地揚起頭,“你的意思是說,因為我不會搶你盤子裏的肉,所以你才來找我的?”

“喂喂喂你嘴巴給大爺我放乾淨點!男子漢罵人也要豪爽地大罵!不要拐彎抹角!”

“哦,看來是我冒犯了,那還要請普魯士君多多原諒喲。”

伊萬•布拉金斯基幾步走近,臉上掛著的笑說肮髒也可以,說扭曲也可以,就是不見平時的純樸模樣。突然他伸出手,掌心直撲基爾伯特的脖子——基爾伯特眼睛都沒眨一下,那只手就在喉結前一釐米停下了。

“嘿……普魯士君你躲都不躲一下耶。”

“哼哼,合作順利二十年,你的斤兩和小把戲大爺我會不知道?”

“看來我的感覺沒錯呢。我啊,和普魯士君,說不定能成為很好很好的朋友唷。”

“給你加個前提——在波蘭和立陶宛看不見的地方。”

危險的會意微笑肮髒的利益微笑癲狂的傲慢微笑,伊萬•布拉金斯基放下胳膊,基爾伯特把手從衣袋裏抽出,輕輕攥著一封加蓋了霍亨索倫王室印章的密信。

“看完後給個話,要不要合作就看你自己的了——這次可是貨真價實的合作。”

伊萬•布拉金斯基揚起眉毛,接過信後小心翼翼地撕開,就像生怕裏面會鑽出什麼不吉利的東西一樣——迷信的小鬼頭,基爾伯特在心中罵了一句。

“‘為了不讓他人盜取或摧毀聯合王國的自由選舉體制、使其成為世襲絕對君主國,亦為了防止任何可能導致此結果出現的過程發生’……普魯士君,和你平時表現得不一樣,這裏寫的倒是非常細緻呢。”

“廢話少說,直接給大爺我奔主題。”

“嘛,‘不排除使用武力’……雖然這次肯定用不上武力,但為了未來著想,說不定這才是真諦呢……呐,普魯士君?”

“哼哼,本大爺跟你說過了,男子漢的浪漫那就是鐵與血!你簽還是不簽?”

伊萬•布拉金斯基撇了撇嘴,不知從哪里變出一塊雙頭鷹的印章,對著條約的空白處便按了下去。

“呼呼,這樣一來,我就和普魯士君是朋友了呢……而且,‘為了保護聯合王國的基本權利’喲。”

好啊,你這麼喜歡玩文字遊戲,大爺我陪你玩玩也未嘗不可。

“哼,這可是我和你共同要獻給聯合王國的,‘他們永遠不會知曉的終極秘密禮物’……以我們習慣性彼此敵對的身份,哼哈哈!”

“呵,要讓我說的話……”伊萬•布拉金斯基重新卷起文件,“除非是家人,這世界上可沒有比自己的敵人更好的朋友了……呐,普魯士君?下次外交平臺或者……戰場上見?”

基爾伯特心滿意足地把秘密協議收回囊中,轉身揮手示意不必送了。

“老子臨走再教你一件事,你記住了——戰場固然浪漫,想讓人養足精神,戰場下的慶功宴可絕對不能少。”

“那麼我能小小期待下普魯士君將為我設下的宴席?以……朋友的身分?”

“欸,以朋友的身分,除了我們和上帝誰都不知道。把你所有的腦細胞都思考到精疲力竭,說不定你就能看見嘍。”

有趣的人……有趣到可怕。

不管是誰,現在要是真和你打起來,下場不會比兩年前的大爺我好到哪里去……基爾伯特小聲嘀咕著,不由自主地拉緊了外衣。



1764年4月13日,華沙


“所以說,現在情況緊急,立即召回議員重新開會有什麼啊!”

菲利克斯•武卡謝維奇對著端坐在議長席的攝政王瓦迪斯瓦夫•亞歷山大•魯賓斯基大吼道。他選擇的王位候補讓•克萊門斯•布蘭尼茨基伯爵坐在自己的議席上,手裏的羽毛筆動個不停——身為聯合王國中波蘭王國的軍事大統領,他有能力調集屬於自己的一批軍隊——能不能抗衡暫且不說,但人數至少還是能保證的。

十來個參議員跟在菲利克斯身後,為了同樣的目的申訴。站在他們背後的弗朗西斯•波諾弗瓦一副有熱鬧可看的歡樂表情,他旁邊的羅德裏赫•埃德爾斯坦則略顯厭惡地別過了頭。

“真是混亂到極致的癱瘓中樞!這種麻煩事本不應由我涉足其中……”

“啊啦,只可惜奧地利你也逃不掉干係喲,協助聯合王國之類。不過哥哥我啊,倒是覺得聯合王國的這種絕對自由很有趣呢,雖然我可並不想嘗試。呵呵,這種東西看看就好,真正體驗起來,恐怕是任誰都受不了呢。”

“我部分贊同您的意見。他們到現在還能維持目前的狀態,或多或少可以稱之為奇跡了。”

“當然是奇跡!和本大爺一齊喊,聯合王國的金色自由萬歲!”

基爾伯特•貝什米特大搖大擺地走進議會大廳,隨便挑了個自己喜歡的座位坐下,完全不去顧及羅德裏赫臉色的迅速變化。

“這位笨蛋先生,為什麼會在這個時間出現在這裏?”

“哦,小少爺!還有大爺我的惡友!真想不到能在這裏同你們碰面,看來上帝對我還真是不公,哼哼。”基爾伯特傲慢地大聲笑道,“一直接受本大爺幫助的波蘭遇上了麻煩,作為相關人本大爺自然有資格出現在這裏,誰也趕不走!”

“這種強詞奪理,真是完全不顧及顏面!”

“啊啦啦,奧地利君,有些時候啊我覺得呢,太顧及顏面的話,許多事情就做不成了呢。呐,你說是吧,立陶宛君?”

伊萬•布拉金斯基掛著人畜無害的歡快笑容出現了,他身邊露出為難表情的則是托裏斯•羅利納提斯——應該是胃痛的表情。

“無論如何,我還請在座的諸君不要爭吵,更不要發生鬥毆甚至更嚴重的事件……清理起來會十分麻煩的。”他歎了口氣,讓伊萬•布拉金斯基坐下後徑直走到菲利克斯旁邊,“不是都說好了嗎,依照慣例的三次議會選出國王——你又在這裏瞎鬧什麼啊?”

“立陶你說我在瞎鬧?!”幾乎是幾個月積壓的怒火在一瞬全部獲得了釋放,菲利克斯直接對著托裏斯大吼了出來,“瞎鬧的分明是立陶你吧!還有你家的那些總是找碴的貴族們!!這是我和你選上司好吧?是我和你耶!!有其他人什麼事!!幹什麼要把那些外國人都叫進來!!!”

莫名其妙地變成了想不吵架都不行了的狀態,托裏斯只能感到自己的胃在哭泣。

“那些是哪些!!法國是誰叫進來的!奧地利是誰叫進來的!普魯士又是誰叫進來的!啊,波蘭你不能這樣強詞奪理好不好?!”

“那全是因為立陶你家的那個候補!為什麼一定要找那個毫無責任感與自律心的傢伙!他明擺著就是俄羅斯那個女王的小情人!這種人怎麼配當我們的國王!”

“你都沒有去瞭解他的思想與他的論調你怎麼可以如此輕易下結論!他支持改革,他能最大程度地把我們變得更好!這樣不就可以了!”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立陶你究竟把我們的尊嚴擺到什麼地方去了!你是不是忘記了我們曾經是多麼強大的國家!我們絕對不要聽其他國家的擺佈……我絕對不要!你要聽我的!”

“啊……波蘭我真是受夠了你的任性了!!我現在是真的希望……真的希望選出國王之後你的性格能被他改造得更好一些!拜託你別在這裏胡攪蠻纏了……回家吧,和我一起回家,吃完飯後好好睡一覺,把這段時間不順心的事情全部忘掉,讓國王選舉正常進行下去……”

“不明白的明明就是立陶你!你最近到底是吃錯什麼藥了!!整個人都變得不正常了呀!!那根本不是我們的國王選舉好吧?那完全就是俄羅斯的國王選舉你怎麼就是看不明白呢氣死我了啊啊啊!!!”

菲利克斯直接被氣出了眼淚,蹲在一旁嗚嗚地哭了出來。在場的所有人似乎都被嚇傻了,一時間誰也沒有說話。良久,羅德裏赫推了推眼鏡,輕咳一聲後開始發言:

“事情變成這樣著實令人看不下去了。雖然兩位先生或者三位先生的家務事我不想管也無力去管,但我覺得還是提醒一下諸位比較好——我等莫名捲入這所謂的‘干涉’並非我等的本意。如果波蘭先生或者立陶宛先生要求我們不要管兩位的家務事,我想所有答應下來的人都沒有繼續參合製造不和諧雜音的理由,而且我也想不出任何拒絕的理由。”

“啊,哥哥我贊同奧地利的看法。”弗朗西斯伸了個懶腰,面露慵懶微笑,“從一開始哥哥我就說了,無論小波蘭選擇了誰做國王,哥哥我都會接受的。所以小波蘭你還在等什麼,這可是大殺器。”

菲利克斯抽了抽鼻子,抬起眼來。

“欸,親愛的法國你也這麼覺得麼?”

“嗯,哥哥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菲利克斯咬住嘴唇,沉默了片刻,旋即跳起來跑到布蘭尼茨基旁邊,半句話不多說就從他手裏把紙筆奪了過來,刷刷刷開始奮筆疾書。

“波蘭你……”

沒等托裏斯完全反應過來,菲利克斯已經寫好了兩份幾乎一模一樣的文書,一份塞給基爾伯特,一份塞給伊萬•布拉金斯基。

“就是這樣……感謝你們這三十年對我家的照顧。但現在我家要選舉國王,這是私事,所以請你們不要繼續插手了。”

他說話的腔調依舊帶著慣常的白目傲慢,卻已經讓人覺得可憐兮兮了。然而伊萬•布拉金斯基一字一句地看下去,臉色瞬間變得難看異常。

“有些不好意思呢波蘭君,請問這裏……你確定沒寫錯?”

他指著句中的一個單詞。菲利克斯湊過去看了看,很自然地搖了搖頭。

“沒寫錯。‘女王’葉卡捷琳娜。”

意識到菲利克斯犯了什麼錯誤,托裏斯頓時面如死灰,跑過去想解釋。可沒等到他開口,伊萬•布拉金斯基已經站了起來。

“……波蘭君,我早在四十年前就是帝國了喲,所以呢,我家陛下也應該是‘皇帝’或者是‘女帝’唷。你確定自己沒寫錯?改過來如何?”

“我是不知道立陶鬼迷心竅答應了你什麼,不過我可從來沒承認過你是帝國的說。”菲利克斯嘴角抽動著,硬是笑了出來,“明明就是長不大的小莫斯科,小露西亞,天天飯都吃不飽只能挨餓的小鬼頭。你不要以為自己長得比我高就怎麼樣喲。反正再怎麼躥也只是豆芽菜,不要自己給自己貼金了好嗎?”

“波、波蘭!那個……俄羅斯他不是故意的請你千萬千萬不要在意……”

“唔嗯,立陶宛君都這麼說了那我就不要在意了。但是呢,波蘭君你最好把剛才那些話收回去。”

“嘿嘿,我才不要……被蒙古撿走的小鬼頭,妄自尊大自稱基輔羅斯的繼承人——已經有立陶了喔?自我標榜拜占庭的繼承人——君士坦丁堡的大教堂已經被奧斯曼土耳其變成清真寺了喔?認清自己的身份、不要老是對別人指手畫腳好吧?不然的話,那就不只是把莫斯科變成華沙的問題,也不是攝政大臣就能解決的問題了唷。”

“波蘭!”

伊萬•布拉金斯基一時沒有答話。他保持著微笑,雖然那副微笑的面具下怒氣與怨念已經衝破了封鎖,直接包圍住他的身體,陰冷得令人不由自主產生了強烈的恐懼感。

之後,掛著這樣的微笑,他輕鬆地把文件折成四方,兩手同時捏住,只是朝相反的方向錯開幾下,文件就變成了散落一地的紙花。

“……波蘭君不願意收回對我的侮辱,那我也完全沒辦法了。很抱歉,這種侮辱性的意見,請恕我完全無法接受。換言之,波蘭君,這次你家發生的所有事情,無一例外我都要插手——我很想現在就揍你一拳的,只是礙于我家陛下的絕對命令我才沒有出手——希望你能記住這一點。那麼諸位,請允許我先退場……我現在很難過,只想一個人靜一靜。”

說著他擦了擦眼角,頭也不回地沖出了議會大廳。托裏斯哀歎一聲,轉身抓住菲利克斯的雙肩——菲利克斯垂著頭,保持著已經扭曲了的笑容,眼淚一滴一滴落到了地上。

“……你想揍我就揍好了。我知道你現在恨不得扇我十多個耳光的——我把你的小情人氣跑了耶……呵呵……呵呵……我可是把你那幾百年朝思暮想的小情人氣跑了耶!哈!”

“……波蘭,我明明這麼努力想找到你和那三兄妹和平共處的辦法的……我只是想讓一家人生活在一起好吧?!你看看你都幹了些什麼啊!!”

托裏斯鬆開手,臉上恨鐵不成鋼的表情中混雜著焦慮、心痛與不知所措。最終他沉重地歎了口氣,推開菲利克斯,向伊萬•布拉金斯基方才離去的方向追了過去。

“哦,看來這場鬧劇要結束了?”弗朗西斯意猶未盡地嗤笑道,“真是令所有人都傷心的發展,哥哥我不大喜歡這種悲劇呢。”

“請不要把您的美學欣賞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羅德裏赫摘下眼鏡擦了擦。剛才的發展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只有基爾伯特,仔細讀過那份文件後,哼了一聲,把文件塞入了衣袋。

“那裏的笨蛋先生,您又是怎樣考慮的?”

“大爺我……沒意見。不干涉就不干涉,本來老子就是為了波蘭才來的,他不需要本大爺幫忙,本大爺自討沒趣幹什麼?”

“哦,或許哥哥我可以換個角度考慮普魯士你的發言?”弗朗西斯微微眯起眼,唇角蕩起危險的笑容,“在我們誰都不知道的地方,和什麼人達成了協議之類?”

“哼,隨你這三十年的戰敗狂瞎想。這裏這種沉悶的氣氛不適合老子,老子我回去了。”

基爾伯特冷笑著,不去理會弗朗西斯瞬時變得鐵青的面孔,像來時一樣大搖大擺地瀟灑而去。



1764年5月4日,華沙


“其實我很奇怪,為什麼半個月前波蘭君和立陶宛君的攝政,在那麼亂的情況下還是一句話都沒有說。”

伊萬•布拉金斯基趴在馬背上喃喃發問。看見托裏斯•羅利納提斯禦馬靠近後拉緊了韁繩,他才挑著眉毛重新坐直。

“本來他就不用說話……那個攝政是我們的人,早就說好了,波蘭在那裏胡鬧就隨他去,只要他的每個要求都不答應就可以了。但誰知道……抱歉,我沒控制住局面。不過也請你……原諒波蘭。他應該不是真心想要那麼說的……”

“唔嗯,不是立陶宛君的錯喲。一定是波蘭君神志不清了。和神志不清的人計較這種自討沒趣的事情,我才不會去幹。”

伊萬•布拉金斯吉打了個呵欠,扭頭望向身後。浩浩蕩蕩的大軍看不到盡頭,清一色的俄羅斯裝備。

“七千人應該夠用了吧?如果波蘭君清醒的話,明明一個人都不需要的……”

“啊啊,夠用了。波蘭的軍隊集中在布蘭尼茨基那裏,只要能壓制住他,王位就是我們這邊的了。”

“……這種瀕臨內戰的局面,真是討厭呢。”

這是真心話。縱然分裂敵國總是令人極端開心的事情,但在聯合王國上直接開戰,先不說自己會怎麼樣,姐姐和阿白肯定會受苦。以前在被捲入戰爭的時候她們還可以哭訴,但現在這種沒有內應而又臨近交戰的情況呢……伊萬•布拉金斯基搖了搖頭,不快地把這個念頭拋諸腦後。

必須再快一些,把姐姐和阿白接回家。

然後一家人就可以永遠幸福快樂地生活下去了……

“呐,立陶宛君,波蘭君他們現在是在克拉科夫吧?我想呢,我們先不要繼續向南走了。”

“你是說威懾麼……不用直接交戰的都是好主意吧我覺得,應該可以試試。”

“嗯。那麼接下來就是安民……”

“這點請閣下不必擔心,凱澤林伯爵與在下都已經安排妥當了。”

從後面匆匆趕來卻保持衣冠楚楚的貴族就是尼古拉•列普甯親王。伊萬•布拉金斯基熱情地同他打了招呼——他是作為凱澤林的協助者進駐華沙的。

“凱澤林伯爵與在下已經就閣下以及陛下的意思擬好了文稿。如果閣下認為沒有問題,在下便去將其刊印出來。”

“唔,那麼請先給我看看好了。”

通告寫得很簡略,但所有重要部分,包括原因、合理性以及對方的愚蠢等都明明白白。這樣對於聯合王國的大多數人來講應該是足夠翔實了。伊萬•布拉金斯基把手稿交還給列普甯親王,對他點了點頭。

“這樣就可以了。感謝您為我們做的一切。”

“能為國效勞是在下最大的光榮。”

“呵呵,過獎了……對了,凱澤林伯爵,他的病怎樣了?他今天沒有過來也是因為……”

“大概因為閣下依舊處於年輕的狀態所以從未體驗過衰老,所以您也許不能理解我等區區人類生老病死的悲痛——然而在下能夠確信,能為閣下盡忠到最後一刻就是最大的光榮,在這一點上凱澤林伯爵與在下有著相同的覺悟。”

列普甯親王說著,便對伊萬•布拉金斯基深鞠一躬。

“沒有閣下就沒有我們,因此我們的整條性命都是閣下、以及閣下的主人陛下的。如果閣下需要用到我們,我們定然萬死不辭。”

伊萬•布拉金斯基失神了片刻,隨後才對列普甯親王頷首。

“唔嗯,謝謝你們。請替我轉達我對凱澤林伯爵的關心——我每天都在向上帝祈禱,希望他的病快些好起來。”

列普甯親王再度行禮。

“謹遵閣下命令。那麼請恕在下公務在身,失禮了。”

列普甯親王騎馬揚塵而去。托裏斯目送他消失,感慨良多地歎了口氣。

“露醬,你家真正忠誠於你的人,大概數量很多呢。”

和你家相比肯定是這樣的。你家的那些貴族……

只是這些話,伊萬•布拉金斯基終究沒有說出口。

“嗯,我家的孩子們,最後一定都能在天堂過著幸福的生活。”



1764年6月7日,華沙


緊張的局勢沒有音樂。嘈雜的練兵沒有音樂。集合的口令沒有音樂。羅德裏赫•埃德爾斯坦在漫天烏雲下皺著眉,他從來沒有一刻比現在更期盼立刻離開華沙。

“這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環境,著實令人心情不能愉快。即便是慢四拍的節奏也不會比這更加使人難以忍受了。”

“哦?我親愛的朋友奧地利,你也是這麼想的嗎?”

弗朗西斯•波諾弗瓦把幾個箱子扔上了馬車。那副整裝待發的行頭,讓人無法不懷疑他早在幾天之前就下定了離開的決心。

“您要走了嗎?很抱歉我目前沒有心情送您……達爾讓遜侯爵先生?您也要同那個人一起離開?”

法國的大使行禮之後,字正腔圓地回答說是。

“我已經向陛下奏明,陛下則同意了我的請求。畢竟現在……聯合王國正在自行將自己分成兩半,無論呆在哪一部分都是絕對地危險。”

“出於同盟的關心還是請允許我詢問一下……那麼外交方面要怎麼辦?”

弗朗西斯苦笑了出來,先前所有的自信與優雅都不見了蹤影。

“連命都顧不上了,哪里還能管外交的事情?我親愛的朋友,你看,這裏已經完全被小俄羅斯佔據了。呵呵,我們輸了,輸得很慘,就是這樣。”

“您這麼說未免太不負責任了!波蘭先生是因為我們的支持才堅持到現在的。那位笨蛋先生果然也不再干涉這裏的事情。您就這樣離開……您就這樣離開,波蘭先生要怎麼辦?”

“嘿……奧地利,你不是還留在這裏嗎?你又為什麼要留在這裏?”

“我……我和您對於責任的定義並不一樣,恕我冒昧猜想的話!”

“呵呵,還是那句話,輸家不用負任何責任。這個世界的規則不就是這樣?勝者通吃也要吞下所有的責任,因為人們總是要同情弱者的……哎呀呀扯遠了,哥哥我難道也開始變老了嗎?”

達爾讓遜侯爵率先跳上馬車,弗朗西斯緊隨其後。

“哥哥我啊,實在是沒有勇氣目睹自己的最終失敗……我在這三十年裏已經失敗太多次了,最近的日子也開始不好過了。哥哥我確實懷疑自己是感冒了還是因為過度勞累染上了新大陸的古怪病症——奧地利你也要多休息。累垮了的話,倒黴的可是你自己的國民。那哥哥我就此同你別過啦。”

如果波蘭在此,他一定會用“如夜盜一般瀟灑離去”來形容那具消失速度飛快的馬車。羅德裏赫搖了搖頭,這種不負責任的事情居然也能做出來,完全是不要顏面到最低程度了。

然而確實,為了他國捲入不必要的紛爭中的話,最後倒黴的也只是自家的民眾——這不是一兩場音樂會就能解決的問題。絕對不是。

這種時候,好想聽安魂曲獲得平靜……

“德•梅西-亞珍托伯爵先生,您喜歡的是小步舞還是恰空?”

十分熟悉自己國家秉性的外交官立刻明白了羅德裏赫的意思。

“您覺得我們的舞會是要舉辦在維也納還是在薩爾茨堡?”

“……維也納。希望能將那些作曲家全部邀請過來……對了。西班牙先生的大使似乎還留在華沙,請您把他也叫上吧。”

“唉,閣下您對南方同盟的盡職盡責程度,真的足以令法國汗顏了。我明白您的意思了,請您回大使館等待我整理好一切,然後我們就返回維也納。”



1764年9月7日,華沙


菲利克斯•武卡謝維奇一直在等著他們的到來。從七點到八點到九點,議員們魚貫而入,但任誰見到自己國家罕見的嚴肅面孔,便都不再敢談笑下去,甚至連大聲喘氣的膽量都丟失了。

議會大廳外響起人潮的喧嘩。那是在七千俄羅斯士兵保護下進城了的斯坦尼斯瓦夫•安東尼•波尼亞托夫斯基。雖然早就料到會有這個時刻,菲利克斯還是不由自主地攥緊了拳頭。

混蛋,真混蛋。

他已經過來了的話,立陶應該很快就能過來了。

人潮聲愈來愈近,穿過護欄,穿過花園,穿過走廊——大廳的大門打開之時,就是容光煥發躊躇滿志的波尼亞托夫斯基邁向王座的開始。

菲利克斯記得,兩年前他曾經在這裏當眾責駡波尼亞托夫斯基的花花公子品行,不久後波尼亞托夫斯基把自己無處發洩的活力用在了炮擊薩克森的貴族身上——他稱那些薩克森的貴族來自外國沒有資格踏入神聖的議院,而現在,作為俄羅斯女帝情人的他,公然帶著外國的直接影響踐踏了議院的尊嚴。

菲利克斯不覺得自己的這些想法有什麼錯。

但這也不是立陶的錯。那個人會成為立陶的大公,他的國王,立陶也因此受到了外國的壞影響。所以這不是立陶的錯。

那麼這一切就只能是俄羅斯的錯。

波尼亞托夫斯基向所有的議員問好,年輕氣盛且帶著獨有的傲慢。也許他確實像立陶說的很有才幹,也許確實只有他能讓改革成功,但是他是俄羅斯的人。菲利克斯如此認定,就算改革成功了,那形成的也不會是波蘭的波蘭,而是俄羅斯的波蘭。

這種事情要讓他怎麼接受。

托裏斯•羅利納提斯不久跟在恰爾托雷斯基家族的隊伍後走了進來,自然,伊萬•布拉金斯基呆在他的身旁。


菲利克斯很想哭,但他哭不出來,這裏也不允許他哭出來。

恰爾托雷斯基家族的首腦開始與議長以及前攝政商議投票事宜。所有的高官都被他們收買了,或者說都被俄羅斯收買了。伊萬•布拉金斯基安靜地坐在角落裏,臉上的微笑隱藏了殺氣。

菲利克斯站了起來。

幾乎全部議員都把目光投向他,包括略顯驚訝的波尼亞托夫斯基。

“我的國家,您這是……怎麼了麼?”

他關切地問。他的聲音很柔和,但菲利克斯覺得,這種柔和代表了軟弱。

托裏斯也站起來了,臉上寫滿了驚惶。伊萬•布拉金斯基坐著不動,他在算計,菲利克斯想,那小鬼從來就騙不過他。

“我啊,承認你是我的國王,因為候選人中能獲得最多認同的只剩下你了。”

菲利克斯說了第一句話,莫名地口乾舌燥起來。

“但是呢,這不是因為你的能力,也不是因為你的血統。我啊,和立陶沉默對抗打輸了呢,所以我必須接受你作為我的上司。你的那些條案也都會得到通過。這一點我不會否認。”

“波蘭!都到現在這種時候了你還在說些什麼啊?”

啊啊,立陶又開始著急了,他的表情變得很有趣,大概胃又開始痛了。

“但是我知道,我的敵人不是你,你只是被推上來的傀儡,這不是你的錯哦。我的敵人也不是立陶,他純屬腦子發昏搭錯了弦,這也不是立陶的錯。”

俄羅斯笑了。挑釁的笑……臭小子,一百多年過去了,這表情倒是永遠都沒有變化。

“我知道,這全部都是你們身後俄羅斯的錯。我啊,不得不接受俄羅斯的安排,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但是我覺得有些話我還是必須要說清楚。”

伊萬•布拉金斯基聳了聳肩站了起來。他前面的人自動給他讓開路,把他送到了菲利克斯的面前。

“波蘭君有話對我說的話,直接告訴我就好了,何必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讓自己顏面盡失呢?”

“因為我要讓每個人都聽見。什麼是波蘭?誰才是波蘭?”

所有人都面面相覷,伊萬•布拉金斯基笑著搖了搖頭。

“波蘭君,你喝醉了麼?這裏除了你,誰還是波蘭?”

“你錯了,俄羅斯小弟弟,你錯了唷。整個聯合王國就是我波蘭,你看看那你的周圍,大家說著波蘭語,使用著波蘭的拉丁字母,使用羅馬的聖經祈禱——就算你到了萊娜那裏,或者是貝拉那裏,你能見到的也是一樣。我波蘭是波蘭,立陶是波蘭,萊娜是波蘭,貝拉是波蘭——我們四個人都是波蘭。你以為你能拆散我們?你能把波蘭打成碎片?就算你能離間我們,你也不可能把波蘭拆開,就像你不能把我拆開。”

“波、波蘭!你這說的都是什麼話!”

啊啊,立陶的表情更加有趣了。那種牆皮一樣死白的臉色,很長時間不曾見到過了。

“喏,俄羅斯小弟弟,你拆開我試試?你做不到的唷。你做不到的。”

“這樣嗎?那麼波蘭君……不對呢,是波蘭大哥哥,我也有話想對你說哦。”

伊萬•布拉金斯基走到菲利克斯面前,彎下腰,對準他的耳孔,輕聲說道:

“波蘭大哥哥,求求你,饒了我這一次吧,放過我好不好?”

說話的聲音同一百多年前被囚禁的時候沒有任何區別,只是那時脆弱的少年早已變得堅硬冷酷起來。

冷酷到菲利克斯很想笑。

“……如果我這麼說,你會高興?但很可惜呢。從那時起我就下定決心了,莫斯科的血債,你要以七倍返還哦,波蘭大哥哥。”

說完他直起身子,退回到剛才站著的地方。

“所以啊,波蘭君,我對這裏誰是波蘭沒有一點興趣。我只是看到適合波蘭君與立陶宛君的能幹孩子成為了你們的國王,僅此而已。”

謊言,可笑的謊言。

“是啊,我的國王,我因為立陶而獲得的國王,我受到俄羅斯你的壓制而獲得的國王。”

菲利克斯咧嘴大笑出聲。

“我可以承認這個孩子是我的國王。我必須承認。但是這種強加的選擇,絕不能用我國合法的手段獲得。”

人聲喧嘩,議長費了好大力氣才讓議員們重新安靜下來。

“願意相信我的孩子就不要投票——我接受投票的結果,不代表我要弄髒我自己的手——不願弄髒自己手的孩子們跟我出去,我們在太陽下散步聊天吃飯,然後等待他們強加到我們身上的國王開始統治。孩子們,跟我走!”

說完他就從伊萬•布拉金斯基身後的道路走了出去。

他身後的腳步聲響起,一,二,三,一百,二百,三百,人群呼啦啦地流逝,跟在他的身後。

不久後議會大廳一定會傳出“斯坦尼斯瓦夫國王萬歲”的吼聲。但菲利克斯想,他家的孩子們沒有一個會為此投票。那不關他的事。

他停下腳步,回頭,望向黑壓壓的一排排議員——他忠誠的孩子們。

然後他忍住眼淚,對他們微笑出來。


相關史實:

斯坦尼斯瓦夫二世:聯合王國的末代國王,斯坦尼斯瓦夫·安東尼·波尼亞托夫斯基,父親是波蘭貴族,母親是恰爾托雷斯基家族的千金,因此從一開始就是恰爾托雷斯基家族組織的家族党的成員。1756年開始擔任薩克森-聯合王國駐俄羅斯的大使,其間與還是大公妃的凱瑟琳(葉卡捷琳娜)發生戀情,甚至讓凱瑟琳生下了一個女兒(兩歲夭折)。因為通姦行為加上密謀讓凱瑟琳直接登上王位的陰謀被揭露,他在1762年被伊麗莎白女帝遣返回聯合王國。(不久伊麗莎白女帝病故,彼德三世即位,幾個月後被凱瑟琳政變推翻殺害)繼位後的凱瑟琳(葉卡捷琳娜二世)答應他,在奧古斯特三世死後一定要讓他成為聯合王國的國王,然後她履行了自己的承諾。
當時的聯合王國有許多人不喜歡他,完全是因為人們認定他是凱瑟琳的情人兼走狗,是賣國賊。他曾經嘗試通過與凱瑟琳結婚而達成國家合併,但凱瑟琳沒有答應。
他的登基是恰爾托雷斯基家族向俄羅斯求助,於是俄羅斯派兵七千人保駕護航,以近乎政變的形式促使他當選——不滿的貴族們放棄了投票,於是他以很低的票數成為了國王。為了表示對之前的薩克森王朝的尊重,他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斯坦尼斯瓦夫·奧古斯特·波尼亞托夫斯基。
在後面的故事中會看到,其實斯坦尼斯瓦夫二世是一名很有能力且開明的君主。但可惜的是他接手的聯合王國已經病入膏肓、無藥可醫了,而他啟蒙主義的軟弱會成為他的致命傷。最後被逼退位,在聖彼得堡鬱鬱而終。

讓•克萊門斯•布蘭尼茨基:
斯坦尼斯瓦夫二世的競爭者,波蘭王國的軍事統領,在競爭中得到了法國與奧地利的支持
然而終究不敵獲得俄羅斯直接軍事支持的斯坦尼斯瓦夫二世

葉卡捷琳娜二世:
俄羅斯女帝,原是普魯士一親王的女兒,後來為了兩國友好嫁給了俄羅斯的王位繼承人,改信東正教,名字也從索非婭改成了俄羅斯的葉卡捷琳娜(西歐拼法就是凱瑟琳)。伊麗莎白女帝死後,彼得三世即位,採取的政策十分不利於俄羅斯本身,又恰逢夫妻矛盾要以離婚收場,於是葉卡捷琳娜發動政變推翻了自己的丈夫成為女帝。
葉卡捷琳娜在位期間俄羅斯文化有很大發展,同時領土大肆對外擴張,擊敗土耳其並瓜分了波蘭,為此她死後被人們尊稱為葉卡捷琳娜大帝

偶然出場的大使們:
法國駐華沙大使達爾讓遜侯爵
奧地利駐華沙大使德•梅西-亞珍托伯爵

露了一面的攝政,瓦迪斯瓦夫•亞歷山大•魯賓斯基:
好吧純粹只是因為看見這人的照片了:恰爾托雷斯基一黨,典型的被收買了的貴族

政變全過程綜述:
恰爾托雷斯基家族選定斯坦尼斯瓦夫為王位候補——俄羅斯無條件支持——法國/奧地利宣佈支持另一位候補布蘭尼茨基——俄羅斯與普魯士達成攻守同盟——波蘭召開議會失敗,向俄羅斯與普魯士發佈不要干涉內政的信件,俄羅斯因為帝號問題拒絕,普魯士同意退出——俄羅斯派兵進入華沙——法國、奧地利停止對布蘭尼茨基的支持,法國與波蘭斷交——斯坦尼斯瓦夫通過選舉,成為波蘭新國王

1764年的召集議會:
此次議會除了確定斯坦尼斯瓦夫贏得了國王選舉,還通過了如下條令:
正式承認普魯士為王國,俄羅斯為帝國
稅收制度國家化,私稅被取消
金融與軍事方面的否決權被取消
單位化度量衡被重新制定
軍事大統領的權利進一步被削弱
波蘭王國的土地要增加公用比例
一些皇家工匠的特權被取消

這次議會之後,聯合王國正式淪為俄羅斯的衛星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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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4年7月1日——1763年10月5日


這是和平的時代,這是爭執的時代;這是自由的時代,這是操縱的時代。

這是奧古斯特三世為王、而海因裏希•馮•布呂爾伯爵為其總管的時代。

這是無人把管之議會自主的時代。

這是恰爾托雷斯基家族與波托茨基家族彼此爭鬥的時代。

這是俄羅斯與普魯士的時代。


這是啟蒙的時代,這是愚昧的時代;這是輕浮的時代,這是陳腐的時代。

這是法國的文化與意大利的藝術交相輝映的時代。

這是浮浪之美學家的時代。

這是教育國民與宗教平等被大聲疾呼的時代。

這是苦悶之平民的時代。


這是最好的時代。


這是最壞的時代。



騙子之一:浪漫血色下綻開的是陰謀之玫瑰


1745年,普瓦維


這裏的空氣變得與維爾諾與華沙都不一樣,完全是發生在近幾年的事,托裏斯•羅利納提斯對此確信無疑。專注於革新的活動中心總是擁有外來的氣息,給人新鮮感的同時卻令人惴惴不安。托裏斯面前小桌上的那些文件寫滿了對未來的期盼,這些都是這個國家新一代人頭腦中切實所想,不帶半點虛假。

“諸君所言我都明白。”他放下文件,為難地搓了搓手,“確實,諸君已經盡可能照顧我和波蘭習慣性慢悠悠的步調了,我也明白,不跟上歐羅巴的形勢發展是不可以的。這麼說好了,雖然諸君的計劃中仍然有我或者波蘭不大理解的部分,但這計劃我大體上是贊同的。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這些議案無法在議會獲得通過,是這樣沒錯吧?”

坐在他對面的恰爾托雷斯基兄弟表情難看地點著頭。 雖然二人一個文職一個武官、一個留守一個出征,多年經歷讓二人氣質差別明顯,但此刻他們眼中閃動著的,卻是同一家族成員才能有的相同火光。

“這也是為什麼吾等要推進改革發展——閣下也見到了,在目前的狀態下,我們沒辦法做成任何事,哪怕只有一件!”

“欸,我知道。如果這些決議成為議會通過的命令,我和波蘭就必須遵守了——所以諸君邀我至此,是懷疑我贊同改革的真實性,還是懷疑我與波蘭做了偏心之事?”托裏斯苦笑一聲,“果然是我家的孩子,就算說的都是波蘭語也還是我家的孩子。我可以起誓,我贊同諸君的計劃,但波蘭怎麼想怎麼做也不是我能勸服的事情。”

“閣下言重了。吾等絕非有冒犯閣下之意,也絕非妄圖對另一位閣下言出不遜。如果吾等所作所為令閣下誤解,吾等也只能在此致歉。”米歇爾•腓特烈•恰爾托雷斯基低下頭說出道歉的話,雖然很明顯,他的眼中並沒有歉意的神色。

“吾等只是在擔心,如果這種事情繼續拖延下去,對兩位閣下都會是莫大的損失,甚至會威脅兩位閣下的安全。”奧古斯特•亞歷山大•恰爾托雷斯基接口說,“您一定也見到了,在為西里西亞的爭鬥中,薩克森閣下就是在被普魯士和奧地利來回戲弄!”

托裏斯無言歎息。西格蒙德•舒爾茨在羅德裏赫•埃德爾斯坦的上司繼承戰爭裏和刀下魚肉沒什麼兩樣,不只是因為他那不爭氣的上司與總管的徹底無能加情報洩露——他們共有的,托裏斯暗暗修正,很慶倖自己與菲利克斯•武卡謝維奇沒被西格蒙德的懇願說動參戰——實際上,也許他和菲利克斯的力量還不如西格蒙德。

這樣就不得不進行改革了。以前的不甘願只能看成必須丟棄的幼稚任性,但在丟棄什麼的問題上,並非所有人都會和托裏斯想得一樣。

“普魯士變得強大了,這多少會讓所有人都不安的吧。只是波蘭……”

“吾等絕不希望吾等的祖國陷入薩克森閣下那種境地,因此吾等才要求改革——兩位閣下變得強大是吾等最急切的願望。然而這樣飽含了擔憂的議案,在議會上居然無法通過,實在是不可理喻!”

米歇爾•恰爾托雷斯基在桌上的手攥成了拳頭,以一名壯年貴族應有的力道與氣度。

“吾等血統源自大公蓋迪米納斯,但吾等亦自認飽受波蘭閣下之庇護,由身至心都是絕對忠實于那位閣下的他的子民。吾等的苦心無法傳遞到那位閣下的心中,真是遺憾之至!”

“對方提出的改革方案呢,應該也是有一些可取之處的……”

“其中許多附加的款項我們無法接受——他們所做的不是要讓二位閣下強大,而是要借此機會填滿自己的腰包!波蘭閣下被那群蛀蟲欺騙了!”

其實這都是藉口吧:一個是波蘭名門的伯爵家族,一個是我家的親王,明明為了同一個目的卻非要鬥得魚死網破……何必如此,托裏斯想,但他也明白,要讓貴族們為了發展放棄自己家族的利益太過欺人。除了皺眉歎息,似乎沒有人有解決這個問題的良策。

“我聽說諸君已經聯合了總管布呂爾伯爵,國王陛下也站在諸君一方。即便這樣,對方依舊不肯停止進攻嗎?”

奧古斯特•恰爾托雷斯基哼了一聲。

“那些波托茨基的蛀蟲一直在以自由腐蝕波蘭閣下,因此他們才膽敢濫用手中的否決權。閣下應該知道否決權的威力,因此吾等也只能落敗而歸——雖然這樣說對薩克森閣下不大禮貌,但吾等必須說,布呂爾伯爵與陛下是世所罕見的蠢才,他們迄今為止,除了把吾等之事留給吾等自行解決外還沒有弄對過一件事情!憑這樣軟弱的他們和這樣無力的薩克森閣下,吾等的戰役無法取得勝利,只能如巴爾幹半島的膠著戰事一樣,白白浪費增添的兵力!”

他重重一拳砸在桌子上,整張桌子都開始晃動起來。這嚇到了引領客人的僕從,卻沒有嚇到客人本身,突如其來的掌聲打斷了談話。

“啊啦啊啦,兩位閣下還是一如既往地精力充沛,這對聯合王國是喜事一件。恭喜您,尊貴的立陶宛閣下,就我對歐羅巴千年興衰的研究,您能有如此深明大義的子民,實在是上帝在保佑您呢。”

一邊拍手一邊走近的是俄羅斯駐聯合王國的大使赫曼•卡爾•馮•凱澤林。見到貴賓大駕光臨,恰爾托雷斯基兄弟急忙起身問候——就在他們握手的同時,從凱澤林的背後貓一樣鑽出一道身影,那是伊萬•布拉金斯基。

“呐,立陶宛君能有這麼好的孩子,真的是喜事一件喔~~☆”

“露……咳,俄羅斯?”托裏斯輕咳一聲,掩蓋住驚異帶來的尷尬,“你什麼時候……”

面對同樣迷惑不解的恰爾托雷斯基兄弟,凱澤林微微一笑,以帶著歷史學者氣的優雅風度淺鞠一躬:“兩位閣下還記得不久前我們在華沙商議的事情吧?”

肯定背著波蘭,但也背著我……?托裏斯心中湧起一股不舒服的黑潮。

米歇爾•恰爾托雷斯基立刻“哦”地擊掌,一直嚴肅的臉上略微呈現出笑意——驚喜的神色。

“這麼說,伊麗莎白女王陛下……”

“沒錯沒錯,我家陛下呀,告訴我說,要全力支持立陶宛君的改革計劃呢~~☆”

伊萬•布拉金斯基跳到托裏斯身邊,兩條手臂都緊緊攬在托裏斯的胳膊上——不過幾十年,他的身高已經直逼托裏斯、甚至可能有些超過了。

奧古斯特•恰爾托雷斯基高興得大笑出來。

“真是賢明的女王啊!不愧是繼承了彼得大帝之血的當代女傑!能得到俄羅斯的幫助,真是吾等的榮幸!有閣下的支持,吾等的改革定然會迎來更為光明的前景!”

凱澤林笑著頷首:“因為我國經歷過改革,因此對付反對派的經驗之類,或多或少能提供給二位閣下。這也是祝二國之好的綿薄之禮啊。不過容我提醒,那時的約定……”

“吾等怎會忘記!吾等接受‘俄羅斯帝國’之稱謂,憑藉吾等之力,也會令議會同意,此等小事一定能獲得通過。伊麗莎白女帝萬歲!”

米歇爾•恰爾托雷斯基做出敬酒的動作,凱澤林以相同的禮節回應。

“哈哈,兩國世代友好萬歲!”

伊萬•布拉金斯基還在抱著托裏斯的胳膊。大概之前是因為害怕忘記約定而緊張,托裏斯的胳膊都被壓得有些發麻。現在友好空氣一片,於是他也放鬆了不少,扭頭對托裏斯壓低聲音說:

“太好了喔!立陶宛君,以後不能不承認我是‘帝國’,也不能不承認我家陛下是女帝了呢~~☆”

“啊啊,是呢。”托裏斯應和著小聲回答。對此不會太高興的是菲利克斯,他自己反倒無所謂,或者說能用一個稱呼換來大家都開心,這種生意想不做都太過困難。

“陛下說,朋友有難就要拔刀相助。我有保護波蘭君和立陶宛君的責任和義務,絕對不能眼看你們在歐羅巴落後然後被人欺負呢,呐☆”

看著那張天真純潔的笑臉,托裏斯突然覺得自己之前的懷疑多了股褻瀆的味道。伊萬•布拉金斯基來幫忙明明是要被感謝的,他能親自來到這裏已經是令人欣喜雀躍的事情了。儘管擠出的微笑中依舊充滿尷尬,托裏斯還是忍不住伸出另一隻手,開始親昵地幫年少國家整理起稍微亂掉的領花。

“你啊,要這麼去見波蘭,一定會被罵不修邊幅的。稍微注意一下啊都長這麼大了……”

“嘿嘿,這次我也沒打算去見波蘭君呀……”

這一切都被主職為歷史學者的凱澤林看在眼裏。他微微一笑,清清嗓子,手指在自己的領花上彈了幾下。托裏斯立刻面紅耳赤地松了手。

“那麼接下來,就由我轉達一下陛下想要傳達給諸位閣下的建議。改革會遇到強大阻力,因此閣下不如從大家都關心的議題下手,比如說教育——天主保佑我們,在如今的時代,如果還存在不會讀寫的貴族,那真是有些恥辱了,而為了讓平民瞭解國家為他們付出的汗水,也要讓他們學會讀寫,這樣才不會辜負國家對他們的貢獻。”

米歇爾•恰爾托雷斯基沉吟片刻,頷首道:

“閣下所說甚是。如果是興辦學校這樣的議案,波托茨基家族也無法拒絕。而且興學就能把觀念植入下一代的思想,這對國家的發展是異常重要的事情。如果議案又被否決,那我們也不會動搖繼續開設私學的意志。”

凱澤林笑了笑,走到米歇爾•恰爾托雷斯基身旁,把什麼東西塞到了他的手中。

“為了表示友好,陛下決定,為這一善舉提供部分資金——銀行中的金幣已經全部交給閣下,這些錢是閣下您和您的家族的了,要怎樣支配完全是閣下自己的事情。如果能替閣下分憂,這正是我們最大的榮幸。”

米歇爾•恰爾托雷斯基會意地點頭。

“承蒙伊麗莎白女帝的厚愛,吾等一定會將俄羅斯的慷慨告知我國的民眾。友好萬歲!”

“友好萬歲!”凱澤林同樣歡呼了一聲,隨後微笑著轉身,對伊萬•布拉金斯基淺淺鞠躬。

“閣下,我們還有要做的事情,所以……”

“嗯,我知道喲。要代替陛下好好看一看我偉大的鄰國,沒錯吧?”伊萬•布拉金斯基聽話地放開托裏斯,幾步走回大使身邊,“工作是第一位的說。”

凱澤林贊許地頷首,隨即對托裏斯露出抱歉的神色,哪怕他的眼中的神色帶有他人無法察覺的洞察一切的傲慢。

“我也知道,立陶宛閣下能與舊友重逢自當喜悅,這從您的臉上表露無遺。不過還請您諒解,將我所侍奉的國家借於我片刻,稍後我自會將他歸還於您。恐怕這會耽誤您的時間,不知您意下如何?”

“啊,沒關係。接下來一段時間我都會留在普瓦維,所以請不必在意我。當然……”

伊萬•布拉金斯基在唇邊豎起指頭,用動作截住了他的發言。

“我會在立陶宛君回維爾諾之前回來的,因為這次的改革看起來很有意思,連我都想仔細看看呢,說不定我還能派上更大的用處。呐,就這樣說定了喲。”


間奏之食人花之夢


“啊哈哈,我尊貴的閣下,我向您保證過,這件事情輕而易舉。您也可以如此向陛下彙報了。乾杯!”

“嗯,一切順利。乾杯!”

凱澤林舉起晶瑩透亮的酒杯,與伊萬•布拉金斯基手中的酒杯碰出清脆聲響。

“一開始我聽陛下說要支持那兩個傢伙改革,還真的嚇了一跳呢……不過先生您讓我見識到了呢,他們的改革……哈哈☆”

伊萬•布拉金斯基把酒杯放回桌上,一臉興奮地說了下去。

“就憑他們這種樣子,改什麼革嘛?一點都不可怕~~稍微嚴重一些的議題一定通不過的~~因為是傻瓜的議會吧?”

凱澤林微笑著搖了搖頭。

“是‘貪婪兼愚蠢的議會’,我尊貴的閣下。您也看到了,恰爾托雷斯基家族算是聯合王國中開明且有遠見的主政者了,但即便是他們也短視得一塌糊塗,更不要說其他人了。”

“就是呢就是呢。以為承認我是帝國就可以讓我毫無顧忌地支持他們,真是笨蛋笨蛋大笨蛋~~☆不過呢,每年都要花一筆錢賄賂這樣的傻瓜,還真是覺得有些心疼。”

“哈哈哈,尊貴的閣下您可真會開玩笑。您一直以來不都在通過賄賂和威脅控制聯合王國?就您個人來言,以您個人的方式?哈哈,開玩笑開玩笑,請不要在意。”

“唔嗯~~才不會在意。反正我拿到的好處要多得多了嘛……啊啊,就這樣偷偷地把聯合王國一點一點侵蝕掉,雖然不夠暢快,卻也是有些刺激的事情……嗯。”

他突然止住笑,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好像我的感覺是,普魯士君也在做著和我差不多的事情吧?”

凱澤林切開餐盤中的牛排,叉起一塊大塊朵頤後,姿態優雅地擦了擦嘴。

“普魯士比不上閣下您。他是後來者,所以只能採取離間的手段——可惜的是,在聯合王國,他還確實找到了自己的代言人。波托茨基家族,他們受到了普魯士的賄賂,或者用文雅一些的說法,資助。”

“那就是說,近來站在波蘭君身後的,就是普魯士君嘍?”

“沒錯。”

“這樣啊,他表面上通過代理對抗恰爾托雷斯基家族,實際上是要對抗我嘍?”

“閣下看得很清楚嘛。”

伊萬•布拉金斯基動作誇張地點著頭,咬著餐叉想了好一會兒,皺緊的眉間逐漸鬆動開來。

“嗯!雖然普魯士君平時看上去只是一個馬鹿,不過說不定他還挺聰明的呢~~如果不是因為我和奧地利君是朋友,所以和他是敵人,我還真想和他交往看看~~也許我們能變成很好的朋友也說不定~~”

凱澤林的嘴角微揚。

“您自然可以同他交朋友,但您要記住,在聯合王國,他首先必須要是您的敵人。”

伊萬•布拉金斯基露出孩子樣乖巧的笑。

“我知道哦。有普魯士君做我的敵人,立陶宛君,還有向著恰爾托雷斯基家族的那些貴族就會因為害怕而有求於我,我就可以以我所想去控制他們,所以這才是必須的——沒錯吧?”

“完全正確,我尊貴的閣下。”

“不過同樣的,普魯士君如果想對波蘭君施加影響,我的存在也是必需的,不然波蘭君哪里會聽他的話嘛~~”

“您在最近幾年內又有了突飛猛進的成長了。我真為此感到高興。”

“再然後,因為我和普魯士君是敵人,所以我們的代理也是敵人——他們一定會在議會對對方大肆使用否決權,這樣所有的議案就都無法通過,改革也完全無法進行了!”

伊萬•布拉金斯基喝淨了杯中酒,臉上泛著快樂的紅光。

“所以說,我和普魯士君,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一定能成為非常非常要好的朋友!!”

凱澤林微微欠身,以示行禮。

“如果是閣下您的期盼,我相信在不久的將來,您與普魯士一定能坐在一起,以同伴及朋友的身分討論同一件事——在聯合王國看不見的地方。”

伊萬•布拉金斯基微微一笑。

“嗯,一定的,我知道。”


間奏之殺人藤之彈撥樂


“真的……在下對陛下的好心感激不盡實在難以言表……”

任誰看見卡爾•腓特烈•霍夫曼痛哭流涕的樣子,大概都不會把他同“普魯士駐聯合王國大使”的職位聯繫起來。基爾伯特•貝什米特握著錢袋站在他對面,一時徹底忘記了接下去應該說些什麼。

“……喂男子漢大丈夫哭什麼哭!還、還是為了漲薪水的事情大爺我都看不下去了!”他為難地抓了抓頸後,總覺得有蟲子在叮咬自己,“大爺我會把你的感激之情傳達給老爹的……別哭了聽見了沒有!讓波蘭看見那就丟死人了!”

“是,是,實在是不好意思在閣下您面前失態了……”霍夫曼抹去眼淚,抽抽鼻子,開始滔滔不絕起來,“閣下您不知道,最近華沙的物價飛漲,若不是陛下好心增加了在下的收入,可能就連這大使館的開銷都維持不住了。”

基爾伯特頓時咂舌:“這麼嚴重?看來你們確實過得很辛苦……波蘭這裏是饑荒了還是出了別的什麼事?”

“是貴族們的花銷大增,直接把物價哄抬上去了。”霍夫曼歎了口氣,“因為大家都在自我標榜改革,據在下對波蘭閣下的瞭解,他一定又在為那些亂七八糟的鬼點子蠢蠢欲動了。”

“嘁,仗著自己中立享受太平嗎?這傢伙還真沒危機感……”

“不過也托此之福,陛下所望,在下也算是完成了一部分。”

說著他從自己辦公桌的抽屜裏拿出一份長長的名單,交到基爾伯特的手上。

“這是波托茨基家族、與他們有親緣關係的家族和為他們說話的家族的名單。裏面地位最高、在議會有發言權的數位,我已經和他們成為了朋友,當然,憑藉了一些小小手段。他們都是很受波蘭閣下喜歡的人,因此為您與波蘭閣下搭的橋,到目前為止已經完成了一半。”

基爾伯特將名單大致掃了一遍。大部分都是古裏古怪的斯拉夫名字,還有少數一眼看去就讓人覺得親切的自家姓氏。

“這些人……本來就是老子家的吧?”

“啊啊,皇家普魯士的諸君,對閣下您的宗教自由出版自由言論自由嚮往已久了。可惜的是他們至今還要留在這種天主教打壓一切的地方,連在下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那是當然的,本來就是波蘭犯白目。告訴他們忍耐,老子總有一天會把他們都救出去的……”他嘴一撇,露出的潔白牙齒在燭光下發亮,“呵呵,怪不得老爹和老子說要與波蘭搞好關係,原來就是為了這種事情啊……喂,你告訴我,除去皇家普魯士的部分,那點錢能讓波蘭聽我的話到什麼程度?”

“雖然還不能讓波蘭閣下完全聽您的話,但您的意見,尤其是對議會票選的意見,他多少還是會遵從。”

“真是受不了這個人,都這種時候了還鬧什麼選舉?耽誤時間不說,該辦的事情也徹底沒戲……不過這樣也好,身邊是被剪了羽的白目雄鷹,總比吠叫不停的惡犬好上百倍。你幹得不錯,老爹一定會褒獎你的!”

“承閣下吉言。”霍夫曼略行一禮,“在下以為,為了配合,閣下也要表現得像波蘭閣下的友人一樣才好。”

基爾伯特頓時笑不出來了。

“讓老子和那個白目交朋友?老子這才沒從他的魔爪下逃出來幾年,你讓老子回去和他交朋友?”

“咳……在下知道閣下對波蘭閣下不服許久。在下能體諒閣下的心情,但這是必須的。”霍夫曼有些緊張地朝窗外瞥了一眼,繼續說,“如果閣下不出手,遲早有一天,整個聯合王國都會落入俄羅斯的手中。在下認為……這是閣下不樂見的。”

“全部落入俄羅斯的手中?小少爺不會不管的。”

“您忘記了不成?俄羅斯與奧地利是同盟,而您是他們的敵人。如果您自己不行動,您在聯合王國將毫無優勢可言。”

“嘁……”

基爾伯特用力揪著自己的頭髮,看看名單又看看霍夫曼,來回數次之後終於下定決心一樣咬牙切齒起來。

“知道了。大爺我就放下身段,委屈一下和那個白目交朋友好了。來點兒提示,我要怎麼做?”

霍夫曼又從抽屜裏取出一份文件,交到基爾伯特手上。

“支持他改革,閣下。這是波托茨基家族在去年議會舉行的時候提出的改革方案,您要從中選出幾條大加支持——不必擔心改革會通過。”他突然微笑,儘管那笑容顯得有些肮髒,“恰爾托雷斯基家族會反對波托茨基家族提出的每一項議案。只有在這一點上,俄羅斯會是您最忠實的朋友。”

基爾伯特把這句話回味了幾遍,這才茅塞頓開。

“哈,說的沒錯。老子的敵人俄羅斯會反對老子的任何事情,包括聯合王國的選舉……不錯,這計劃這形勢都太不錯了!大爺我喜歡!嘿嘿……”他湊到霍夫曼身旁,壓低聲音耳語道,“什麼時候大爺我和俄羅斯那小子不打架了,如果你還是大使的話,幫老子聯絡一下。要切蛋糕切得公平,當事人不好好商量一下可不成。呵呵,那小傢伙能長成什麼樣子,大爺我還挺期待的!”

說完他就把名單和文件胡亂塞進口袋,向霍夫曼告別後,嘟噥著“交朋友從這裏入手絕對沒問題”這樣的話離開了大使館。


騙子之二:交心毒酒撒落之處便是被撕扯傷口之兩端


1745年,華沙


因為是中立國,所以誰在自己的國土上出現都不稀奇。菲利克斯•武卡謝維奇本來已經抱定了這樣的淡定態度,但當基爾伯特•貝什米特從灌木叢後面探出腦袋,他還是一如既往地開始捧腹大笑。

“喂!我說你!在玩什麼遊戲?!我這裏可躲不開薩克森,你回戰場上打仗還比較安全!”

菲利克斯身邊幾個貴族打扮的人聞聽此言,就像排練好了一樣,異口同聲地嗤笑出來。基爾伯特臉頰冒火,罵罵咧咧沖出來就要去揪菲利克斯的衣領。

“老子擔心你才冒著生命危險跑過來的!給老子跪下謝恩!讚頌老子的英武!說,普魯士為波蘭不遠萬里歷盡磨難天下無雙!”

“得了吧,你的斤兩我還不知道。”菲利克斯一邊笑一邊擦去笑出來的淚珠。那些貴族也都盡力克制著自己,生怕忍俊不禁的下場就是被報以老拳。

“咕……大爺我可沒跟你開玩笑!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現在處境有多危險?”

“我只擔心自己的肚子會被你笑爆喔……哇哈哈哈,普魯士你的表情太有趣了……不行我一定要找畫師把你畫下來……啊哈哈哈哈。”

沒法交流,從最開始就沒法交流……

“你你你你……算了和你說什麼也說不清。老子先問一下,你身邊這些傢伙都是誰?”

“偉大的波托茨基家族,歷來最忠實於我的神聖羅馬親授的伯爵——別看立陶那邊是親王,我這裏的伯爵比他那親王厲害多了!”

貴族之一立刻行禮致謝:“能得到閣下的讚揚,這是我家族的榮耀。”他轉向基爾伯特,“想必這位就是普魯士閣下——請容我自我介紹,我是米凱爾•安東尼•波托茨基。”他又指了指自己身邊的人,“這位是我的兄弟,約瑟夫•波托茨基。”

兩個名字聽起來都十分耳熟。基爾伯特想了下,全是出現在那份名單裏的名字。

“保險起見大爺我還是問一遍:你們都完全徹底地重視與自己的國家、為了自己的國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吧?”

“那是當然!”

兄弟倆即刻回答。基爾伯特突然很想像菲利克斯一樣抱著肚子狂笑不已——你家的貴族收了我的錢還在這裏大義凜然真是有趣到極點,可惜這種事情也不能告訴白目馬鹿你。

“是自己人就好。因為我要告訴你們國家的,本來是極其重要的事情——他不願聽我就告訴他能信賴的你們,你們一定要為自己的國家盡忠!聽見沒有?”

兄弟倆面面相覷,明白了什麼一樣,最終還是擺出了官樣神情:“為了聯合王國,在所不辭!”

好,就算是演戲你們也要給老子認真演……基爾伯特深吸一口氣,說:“你們都知道吧,在議會中站在你們對立面、阻撓你們改革通過的恰爾托雷斯基家族,他們的幕後老闆是誰?”

兄弟倆臉上最後的笑容都消失了。儘管菲利克斯一開始還在嘲笑他們的表情有趣,但他很快就回過神來,臉上的玩笑之色一掃而空。

“……沒想到普魯士你真的是為正事來的。”

他來回打量著基爾伯特和自己身旁的兩兄弟,最後視線停在了兩兄弟身上:“你們應該知道阻礙我改革的幕後黑手究竟是誰。說。”

一段時間的沉默之後,約瑟夫•波托茨基開口了:

“根據我們的調查,應該是……俄羅斯。”

菲利克斯揚起眉毛。基爾伯特點點頭,揮手阻斷了他的繼續發言。

“這和老子情報網調查出的事情完全一致。波蘭你豎起耳朵聽好,接下來大爺我的發言可能會夠勁爆,信與不信都在於你——大爺我可是一片好心日月可鑒,冒著被俄羅斯痛揍的危險順便給你偷回來的——你聽著——”

所有人都開始默不作聲地等待。

“俄羅斯出錢支持恰爾托雷斯基家族,這件事立陶宛知道,他身邊的俄羅斯的妹妹也知道。他們現在都在普瓦維,你要捉贓就立刻過去——”

“少騙人!立陶才不會做出這種背叛我的事情!”

按理說,在自己鬧獨立之後,就再也沒見過波蘭露出這種表情了……眼圈發紅嗎,連大爺我也有點不忍心了可惡!基爾伯特撇撇嘴,硬把話塞回了肚子裏。

波托茨基的兄弟倆交換眼神後,約瑟夫•波托茨基輕輕按住菲利克斯的肩膀。

“閣下,這件事和我們調查的結果吻合——我們覺得,這並非是立陶宛閣下的主動背叛。您知道他過去就是和基輔羅斯的兄妹混在一起的,所以被欺騙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請您息怒,我覺得普魯士閣下帶來的情報確實有可信之處。”

“我才不相信……我和立陶吵架歸吵架,背著我去和別的國家幹些見不得人的事情這種……這不是立陶的風格!普魯士你少來離間我們!滾回去!”

“……老子可是一片好意才來告訴你的!等以後你家被俄羅斯都吞掉就有你好看的了!誰都看得出來你的敵人是俄羅斯不是立陶宛更不是老子吧?你把發火方向給大爺我搞對先!!”

忍住……等回頭波蘭你伏在我腳下痛哭的時候,這通亂罵的賬老子一併清算!!

基爾伯特暫時不再說話,冷冷注視著事情的發展。不出所料,米凱爾•波托茨基也開始勸慰自己的國家了。

“閣下您確實還是息怒比較好……您自己也清楚我們最大的敵人就是俄羅斯——他打著保護我們的旗號削減了我們的軍隊,讓我們失去了保護您的力量,如今又要往聯合王國內部滲透……”他咬牙切齒地攥緊拳頭,“是可忍孰不可忍!他的目的絕對是破壞聯合王國的改革,讓我們進一步變成他的囊中之物!”

聽完自己兄弟的發言,約瑟夫•波托茨基發出了悶長歎息。

“所以他要千方百計阻止您和立陶宛閣下的改革——不是我說,立陶宛閣下似乎從過去就總是對您將烏克蘭小姐接過來怨言不斷,他和俄羅斯那邊的關係也是剪不斷理還亂——我認為您不能這樣放任事態下去了。就算我們現在赤手空拳無法擊退俄羅斯的影響,但我們也不能讓他前進得太過輕鬆——我們要堅持我們的改革,這樣才能把俄羅斯的影響從聯合王國徹底清除出去!”

兩兄弟你一言我一語,托他們口才好的福,菲利克斯微微頷首,似乎總算是把剛才的話聽進去了。

“一定不能讓俄羅斯的詭計得逞……死小孩又欠揍了!我就奇怪他那時那麼高興來幫忙是為了什麼!”他開口罵道,“可惜老子現在沒什麼軍隊了,不然一定像一百年前一樣把他狠狠教訓一頓!喂,普魯士!”他轉身死盯著基爾伯特,“雖然不知道你究竟想幹什麼,不過還是謝謝你特意來提醒我——話說在前頭,我之前打仗元氣大傷現在還沒緩過來,所以你想讓我出兵什麼的這種事情老子幹不來——你等著看好了,我一定能把那死小孩的黃粱夢徹底打碎掉!”

“怎麼打?你現在能用的軍隊總人數不過一萬兩千人,俄羅斯能調動的軍隊至少十萬吧?”

“改革。”約瑟夫•波托茨基堅定不已地回答,“我們提出的改革方案就在於此,擴軍,增強獨立性——可惜的是被否決了。如果議案順利通過,我本來可以作為國家的將軍,整頓軍營後重振當年雄風——可惜上帝並沒有眷顧我們。”

“就這麼放棄太不甘心了!”菲利克斯瞪大雙眼嚷著,“下次議會開幕是在三年後吧……你們在那之前一定要能弄出令所有人信服的提議!就算通不過,在下面也給我行動起來!需要錢就說話,建立兵營什麼的,這點錢老子還是出得起的!”

“閣下,雖然您這麼說了……”米凱爾•波托茨基搖著腦袋說,“我們計算了下,總體投資需要的金錢很多,雖然軍事方面有特定機關管理,但恐怕……”

“沒關係,你們錢不夠的地方,大爺我出。”

基爾伯特覺得自己插嘴的時刻異常準確,因為菲利克斯的臉上——刨除他那永遠不會退色的欠揍的白目表情——竟然浮現出感激的神色。在波蘭加分真的很簡單,他洋洋自得地暗爽著。

“因為俄羅斯他是老子的敵人。”基爾伯特狠狠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他一直在國際上妨礙本大爺,結盟也好打仗也好還從來沒和老子站在同一條隊列裏。老子看他不順眼很久了!強化軍隊什麼的,需要錢大爺我可以幫忙,需要訓練大爺我也可以幫忙!你們都看見大爺我在西里西亞痛扁小少爺的英姿了吧!這才是軍隊應當呈現出的面貌!強大!帥氣!”

“嘿,嘿嘿,嘿嘿嘿……”

菲利克斯掛著得意——也許混雜了感激,也許還有其他許許多多辨不明的古怪情感,混在一起只讓別人覺得有些白目到欠揍——的笑斜瞥著基爾伯特,突然用力對著基爾伯特的肩膀來了一掌。

“好!多個熟人為我撐腰就是好!什麼時候你想回來住,我一定給你安排最賺錢的工作——別把陌生人帶進來就成!”

然後一個響指,波托茨基兄弟全部立正站好——菲利克斯沒有看見他們尊敬的面孔下,對金錢的渴望隱約流露了出來。

“我們立刻就去準備,寫議案,發動革新——立陶你等著我,我一定把你救出來!普魯士也多謝啦,有什麼消息了隨時告訴我!我們去忙了,你自己先回去吧!不送了!”

這種待客禮節按理說是要打零分的,不過基爾伯特並不在意。向菲利克斯搖搖手道別後,他一步三晃地走向西里西亞,心裏滿打滿算都是把自己被分開的土地連在一起的終極美夢。


相關史實:


奧古斯特三世時代:
雖然由於見到了奧地利繼承戰爭與七年戰爭中普魯士的雄起,聯合王國必須改革已經成為了近乎所有貴族的共識,但牽涉到實際層面,分幫結派的各大家族縱然不會放棄家族本身的利益——家族利益高於一切,其次才是國家,這是那個時代的共識,因此在30年內,雖然為首的兩派貴族分別提出了不少能根治聯合王國混亂根本的提案,卻全部因為家族鬥爭而被另一派否決。換言之,聯合王國原地踏步三十年,甚至比之前更加混亂而虛弱。

恰爾托雷斯基家族:源自立陶宛的親王家族,貴族中的開明派,支持改革,希望將聯合王國打造成集中化的君主國家,私心是由自己家族出任國王——在奧古斯特時代,他們的計劃遭到了其對手波托茨基家族的處處阻攔,就算他們與薩克森方面達成了聯盟也無濟於事。於是他們轉向俄羅斯尋求幫助,俄羅斯也爽快地答應給他們提供財政補助——短視的他們卻沒有想到,自己實際上是在為把聯合王國推入瓜分火坑出力。

波托茨基家族:源自波蘭的伯爵家族,聲名顯赫,也有不少開明的主意,但他們在奧古斯特時代的根本作風就是阻礙恰爾托雷斯基家族的每一項議案得到通過——自然,他們的每一項改革議案也都因此被對手否決了。他們尋求幫助的對象是普魯士——為了防止俄羅斯滲透入波蘭的每一個角落,維護自身利益,普魯士決定支持波托茨基家族以謀求本國在聯合王國的特殊利益——皇家普魯士。

大使們:找不到畫像TAT,於是在下面簡略說說吧

赫曼·卡爾·馮·凱澤林:俄羅斯駐聯合王國的大使,歷史學家,博學多聞,在聯合王國很受歡迎。當然,這位老爹的出名倒不是在傾軋時期,而是在之後聯合王國末代國王登基的政變方面——這個就要以後說了。

卡爾•腓特烈•霍夫曼:普魯士駐聯合王國的大使。此君異常熟悉聯合王國內務,不過他出名的地方卻在於——為了應對華沙的高消費水平,普魯士的腓特烈老爹親自把他的薪水從1200塔勒漲到了2000塔勒。

拍手[1回]

1732年12月13日,柏林


羅德裏赫•埃德爾斯坦並不喜歡北方陰冷的天氣。亞得里亞海的乾爽和風吹不過阿爾卑斯山,也帶不來優雅舒適的生活態度,所以北邊的那些人才會變得樂於爭鬥、毫無品味、舉止粗魯且頭腦簡單。他扶了扶眼鏡,泯上一口紅茶,發自內心為自己的親戚感到遺憾——特別是當基爾伯特•貝什米特還在大吵大鬧的時候。

“……所以無論如何,你們把大爺我丟到一旁、獨自為波蘭國王選舉人選簽署條約的事情,老子絕對不能接受!”

另一方面,來自東方的伊萬•布拉金斯基似乎也無法理解歐羅巴的優雅生活意義為何,這從他那留有明顯北海沿岸暴發戶印記的糟糕著裝品味與沒什麼說服力的談吐就能看出。尼德蘭家的人只懂得賺錢並為錢打仗,東部崛起中的大國以這樣的人為老師,不能不說是一種悲哀。

“但是,普魯士君,我和奧地利君從很早以前就是盟友了呀?再說,這些年來普魯士君一直都站在我和奧地利君的對立面,條約這種事情……”

“別給老子混淆視聽!漢諾威同盟早就解散了!不止如此,就算在那時,大爺我不是也明明和你達成協議了?你等等讓大爺我找找,還是在你家簽署的呢……啊在這兒在這兒,白紙黑字清清楚楚!”基爾伯特從成山的日記本堆中翻出一張皺巴巴的文件,咬牙切齒地大聲朗讀,“‘通過選舉繼承波蘭王位者,應既不威脅波蘭自身之自由,亦不威脅其鄰近國家,並且,順應期盼,應對俄羅斯以及勃蘭登堡家族表現忠誠’——除了大爺我普天之下哪里還能找到第二個勃蘭登堡?波蘭那傢伙的上司人選,和大爺我可是有著直接的關係!你們不能就這樣把老子踢出去!”

“欸?還有過這回事呀……”伊萬•布拉金斯基憨笑著抓了抓頭髮,“我只記得我和奧地利君簽了一份類似的條約呢,果然是時間距離太近徹底忘光了嗎……嘿嘿……”

羅德裏赫搖了搖茶杯。早知如此,在同意俄羅斯加入維也納同盟的時候,應該要求他把同漢諾威同盟各國簽署的條約一併作廢的……不過算了,他悠閒地想,反正普魯士對這次他和俄羅斯選擇的選舉人一定不會有任何異議。可話雖如此……

“那裏的那位笨蛋先生,請不要欺負剛剛步入歐羅巴成人社會的孩子,您的表現比俄羅斯先生還要愚蠢。我與俄羅斯先生可以找到讓歐羅巴所有人都滿意——嗯,法國先生除外——的波蘭先生的國王,而且這是未來相當一段時間之後的事情了,請您不要把時間無謂地浪費在這裏。”

“什麼叫浪費時間?大爺我一直都在很認真地考慮波蘭那傢伙的王位問題!老子知道薩克森已經快變成小少爺你的哈巴狗了,傻瓜才會放任凶犬蹲在家門口!”

“欸?可是呢,普魯士君,我們這次沒打算推舉波蘭君上司的兒子呀?”

“啊……欸欸欸?”

羅德裏赫歎了口氣,每次基爾伯特陷入目瞪口呆,樣子都好像威尼斯狂歡節跌倒的小丑,讓人徹底哭笑不得。

“請那裏的笨蛋先生聽好了,一旦波蘭先生的上司駕崩,我和俄羅斯先生便準備推舉葡萄牙先生家的曼紐爾親王繼承波蘭先生的王位。他是一名勇敢的人。”

“而且很愛熱鬧,波蘭君一定會很喜歡他的唷~~”

“哦,這樣……這樣的話大爺我也贊同……給老子等等!”基爾伯特剛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又突然想到了什麼,回復到先前不依不饒的狀態,“你們要是突然變卦怎麼辦?口說無憑,這種事情就要寫下來!”

羅德裏赫抻了抻嘴角,扭頭望向伊萬•布拉金斯基;後者笑得異常無辜,仿佛對什麼事情都不會吃驚。

“普魯士君真是個囉嗦的人呢……那只能這樣了。”他對羅德裏赫笑了笑,“只有這件事,把普魯士君也拉上吧,奧地利君?不然他大概會一直糾纏下去的。”

羅德裏赫惟有歎息。優雅地啜去茶杯裏的最後一滴紅茶,他用餐巾擦了擦嘴角,隨後站起。

“既然俄羅斯先生這麼說了,那我沒有反對意見。與笨蛋先生的會面還是越短越好,否則我會愈發擔心自己的頭腦受到負面的影響。那裏的笨蛋先生——”他扭頭瞥了瞥基爾伯特,眼鏡傲慢地反過光亮,“我同意您加入我們對波蘭先生王位問題的討論,但這並非為了您。說實話,我開始相信,為了給一個總是處在白目狀態的國家找到一名適合他的上司,在討論者中,一名同樣白目的參與者也是不可或缺的。既然您的目的已經達成,那我也沒有繼續留在這不適宜居住的城市的理由了。諸君,我們後會有期。”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離開,留下伊萬•布拉金斯基微笑著假裝什麼大事都沒有發生,以及基爾伯特對著他的背影吹鬍子瞪眼。


1733年9月,華沙


距離老國王駕崩已經過去了好幾個月,菲利克斯•武卡謝維奇卻從最開始就毫無悲痛之情。相反,他很高興自己終於甩掉了那個比驢子還倔的老傻瓜,他與立陶的聯合王國終於能迎來嶄新的一頁——這是值得慶祝的日子,雖然不久後的國王選舉會很麻煩,但反正工作都有立陶去做,他只要等著自己喜歡的新上司登基就可以了。

“那個,波蘭,你們發出的這份通告,我有點……”

托裏斯•羅利納提斯苦著臉,把一份文件來回閱讀了兩三遍,猶豫了半天才把文件遞到菲利克斯面前。

“啊啊,這個啊,我有專門為立陶你準備立陶宛文的版本喔,給你。還有這份是魯塞尼亞文的,給你家貝拉送過去。話說回來我跟你說過說話還是波蘭語比較好聽吧?你用我的文字不是用得挺好嗎?”

“啊,我說波蘭語完全沒問題,這文件的內容我也看得懂……不對,我不是在說這個波蘭你不要岔開話題!”托裏斯沮喪地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我在問你這份文件的內容!你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什麼意思啊?立陶你看得懂還問我幹嘛?你是發燒了還是失憶了還是怎麼了……”

托裏斯看上去幾乎就要哭出來了——那表情真的很有趣。

“波蘭算我求你了,你究竟能不能認真聽別人說話,哪怕只有一次?我在問這裏,‘我的國王要是波蘭人,還必須是天主教徒’……這句話是怎麼回事?”

“哦,這個?這個立陶你不用擔心。這裏的‘波蘭人’也包括你家的人。怎麼樣,我很周到吧~~”

“啊,那真要謝謝你……不對,不要岔開話題!這次的參選名單我看到了,符合這個條件的被推舉人只有一個吧?!”

“沒錯喲,斯坦尼斯瓦夫•萊什琴斯基。”

“為什麼是他!”

“因為首先,他是波蘭人;其次,他是天主教徒。”

托裏斯雙手捂住自己的臉——他的動作也變得有趣了。

“波蘭,拜託你,別選他行嗎?這裏有這麼多別人呢……雖然波蘭人就他一個,但其他地方的天主教徒也可以吧?就算是薩克森的那位先生也是天主教徒,還有其他人……嗯,那個葡萄牙的也不錯……”

“立陶你說的話好奇怪呀?我們是‘波蘭-立陶宛聯合王國’,上司不是自家人不覺得彆扭嗎?”

“是很彆扭,如果有其他任何波蘭人參選,我和我家的貴族絕對投他的票——但千萬不要是萊什琴斯基先生,拜託你了!”

“萊什琴斯基很好呀!立陶你不知道嗎?他是法國國王的岳父呢……啊,想想就覺得興奮啊~~我也終於可以和法國成為無話不說的好朋友了~~”

漂亮的衣服,華美的食物,各種各樣新奇的遊藝,還有無所不在的浪漫氛圍,想到弗朗西斯•波諾弗瓦拿著玫瑰吟詠詩篇調製美酒還有翩翩起舞的樣子,菲利克斯旁若無人地雙眼放光,一片欽羨地陷入了妄想。

全然不顧自己身邊托裏斯那張越來越黑的臉。

“法、法國嗎……哈哈,是法國呢……法國先不要去說,萊什琴斯基先生他原先可是……原先可是把我賣給瑞典的叛、叛徒……”

“沒關係沒關係,反正他登基後我們和瑞典也會成為朋友嘛~~立陶你反對也沒有用,波蘭規則發動,投票人數我的是你的二倍多呢~~啊,能有自家的國王,還能和法國成為朋友~~”

“……波、波蘭你個混賬馬鹿!你怎麼能這樣!”

一片粉紅的氛圍中,菲利克斯似乎聽見自己同伴哭著跑開——沒關係那是幻覺,只要能和法國成為超越靈魂的好友,菲利克斯這一生就都滿足了。


1733年9月,聖彼得堡


菲利克斯•武卡謝維奇的出棋,確實出乎東歐羅巴近乎所有人的意料——根本來不及與基爾伯特•貝什米特商量,伊萬•布拉金斯基狼狽不堪地與羅德裏赫•埃德爾斯坦一起,在最快時間更換了自己的推薦對象——薩克森的腓特烈•奧古斯特二世——為此再次與西格蒙德•舒爾茨變成了朋友,但結果又如何?就算他和羅德裏赫都開始在邊境集結部隊,菲利克斯還是毫無畏懼地選擇了弗朗西斯•波諾弗瓦的國丈,受人尊敬的波蘭天主教徒斯坦尼斯瓦夫•萊什琴斯基先生。

“所以說,所以說!露醬你以前碰到過這種無厘頭的事情沒有!波蘭太過分了這次!”

當然,此刻在自己的房間裏不停抱怨的居然會是好好先生兼菲利克斯最親密無間的同伴密友及以上,托裏斯•羅利納提斯,這點伊萬•布拉金斯基也未曾想到。

雖然以前也不是沒見過他們吵架甚至動了手,不過……

“啊,這次波蘭君他確實……做出了奇怪的事情呢……”

“法國!露醬你聽聽!只是為了法國!”托裏斯無比沮喪地端起面前的酒杯,發現裏面空空如也。伊萬•布拉金斯基端起伏特加酒瓶給他滿上,他想也不想地一飲而盡了。

這已經是第幾杯了……

“只是為了法國!開小花開成那樣!我呢!他認識我多長時間了!他認識法國才多長時間!我……我為他幹這個忙那個被他莫名其妙的要求折騰得頭暈眼花一天到晚累得腰酸背疼,語言也好文化也好全部向著他,他究竟有沒有為我著想過!”

“嘛……波蘭君他確實有些白目啦,不過正因為是波蘭君所以他這麼做不會讓人太過驚訝的說……”

早就已經出離驚訝了,但就這樣放任波蘭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呢;因為我和奧地利君臨時改了主意所以普魯士君中立了,但法國君……總覺得他有些危險呢,奧地利君也不喜歡他……伊萬•布拉金斯基再次斟滿托裏斯的酒杯,默默地想。

“不行,露醬你這樣不行……!連你都替波蘭說話了那怎麼行!”

托裏斯大概是完全喝醉了,扯住伊萬•布拉金斯基大衣的手緊得嚇人。就算知道他平時的力氣大概有多大,伊萬•布拉金斯基還是被嚇了一跳。

“露醬……露醬我們是朋友對吧?你從小就最聽我的話了對吧?你不會像波蘭這樣背叛我的對吧?”

“欸,只要你答應把我的姐妹還回來喲~~這樣我們就永遠都能是朋友了耶……不過你才不可能這麼做……”伊萬•布拉金斯基悶哼道,知道自己說的話托裏斯一個字都沒聽見。

“露醬,你這次一定要幫我……幫貝拉醬……幫我把那個該死的波蘭佬趕下去……我給你開放國境線,你給我重新弄一次選舉……你的軍隊把波蘭的趕盡殺絕也沒關係……和奧地利他們一起也成……我站在你這邊,我才不在乎波蘭怎麼看……你要什麼我都給你……就算是背叛波蘭也沒關係……是他先背叛我的……你一定要幫我!”

他突然放大了聲音,雙手緊緊鉗住伊萬•布拉金斯基的胳膊。

“你本來就應該幫我的,你本來就應該是我的……要不是波蘭的白目上司,你已經是我的了……萊娜醬本來在我家挺好的,也都是波蘭硬把她搶了走……我為他付出了這麼多我得到了什麼!我只剩下你們了!你……我可愛的露醬絕對不會背叛我……”

伊萬•布拉金斯基被卡得幾乎動彈不得,如果被別人看到一定會被誤會……這時年輕國家才明白自家女帝塞給他整整一箱伏特加酒還朝他眨眼睛翹拇指是為了什麼。不過這也不算是壞事,雖然醉鬼的話不能盡信,但既然他這麼說了,以後無論採取什麼行動,就都可以說是得到允許的了。

“嗯,我才不會背叛你喲,我們才是最好的朋友嘛~~我的軍隊和奧地利君的軍隊都已經集結完畢了,薩克森君也一定會幫忙的~~你打開國境線,我們就可以進到你家,把騙人的法國君還有那個立陶宛君討厭的上司趕走~~呐,你這麼說,我就這麼做喲~~我是聽話的好孩子吧~~呐?”

“哈,露醬最乖了……真聽話……”

今天,你愛做什麼就做好了,這是證據喲,省得你明天酒醒了還要反悔……反正背叛別人的是你,我可是被你請進家門,一~點~責~任都沒有的喔……因為奧地利君和薩克森君大概會不高興,所以我只給你你想要的上司,其他什麼都不要。哈哈,你見過像我這樣慷慨的人嗎?但總有一天,我一定會讓你乖乖把我的姐妹還給我,到時候……殺了你也成喔~~☆

伊萬•布拉金斯基如此想著,不由得微笑出來。


1733年11月5日,卡曼


“真的想像不出,當年的金色自由法案竟是在這種小地方定下來的!”

西格蒙德•舒爾茨環視以“石頭”為名的小鎮,觀光客一樣張大了嘴巴。他以前從來沒注意過華沙城外的這個小地方,一次都沒有。

“不僅如此呢。選在這裏進行第二次選舉,也可以氣氣法國君的說。”

西格蒙德把不解的目光投向閒散至極的伊萬•布拉金斯基。沒等俄羅斯開口,羅德裏赫•埃德爾斯坦便推了推眼鏡,慢悠悠地說:

“薩克森先生,您不覺得您應該補習一下歷史麼?在這裏通過的金色自由決議,是1573年、由法國先生那裏派來的國王亨利與各位議員討論通過的。”

“啊,原來如此!這樣就可以好好羞辱下法國那傢伙了!嘿嘿,他也有今天……”

“那個,我寧願諸位把這種選擇看成是……對我國神聖光榮傳統的尊重。”

托裏斯•羅利納提斯從部隊駐紮的另一側走來,尷尬地咳嗽了幾聲。

“願意參加投票的貴族們都到齊了……”他有些為難地再度開口,“雖然只有一千人,從數目和參加比例上說,有些寒磣……。”

“沒關係沒關係啊,哈哈。”西格蒙德掏出手帕,卻在羅德裏赫的嚴厲瞪視下又把它塞回口袋,“當年萊什琴斯基那老頭子上臺的時候,選舉人數不也差不多只有這麼點?那時合法,現在也合法!哈!”

“薩克森君說得沒錯呢,立陶宛君不用擔心嘛~~”伊萬•布拉金斯基笑道,“這裏一切的一切都不用任何人擔心呢~~”

確實沒有擔心的必要。腓特烈•奧古斯特一定能通過選舉,不遠處華沙的攻破,也只是時間問題。西格蒙德遙望華沙的方向,地平線煙塵滾滾,馬蹄聲由小到大,傳令兵帶回的消息在每個人的意料之內:華沙攻陷。

“既然如此,立陶宛先生,能麻煩您立刻開始選舉嗎?”羅德裏赫摘下眼鏡,擦了擦被塵土弄髒了些的鏡片,“我想,法國先生和波蘭先生應該已經啟程前來我們這裏了。”

托裏斯點點頭,轉身朝貴族們的休憩地走去。

選舉確實用不了多長時間,而卡曼也確實距離華沙非常之近——議長宣佈腓特烈•奧古斯特成為過往的同時,弗朗西斯•波諾弗瓦與菲利克斯•武卡謝維奇的馬匹踏上了卡曼的土地。

“立陶你這是做什麼!”菲利克斯大聲吼著,“我們有國王了,不需要另外一個!讓那些外國人把他們的軍隊都撤回去!”

“很抱歉波蘭,我只是不喜歡你選擇的那個國王,非常不喜歡。”托裏斯搖著頭說,“萊什琴斯基先生是個叛徒,膽小鬼,油嘴滑舌的人,他寧可給瑞典工作也不願和我們一起奮戰!不要被那個騙子欺騙了!”

“喔,年輕真是好,哥哥我也想這麼有活力地對人怒吼呢。”弗朗西斯眯起眼睛,聲音一如既往地低沉而富有磁性,“哥哥我看認可不會錯喔,萊什琴斯基先生,把他最寶貴的珍珠送給了我家陛下喔。”

“是的啊,立陶你怎麼可以這麼不相信別人的話?法國是我們的朋友!”

“萊什琴斯基先生的珍珠寶貴就寶貴在她可以說服你,菲利克斯!而法國的上司路易十五閣下……”托裏斯哼了一聲,“他的珍珠數量,大概比菲利克斯你花邊領口的針腳還要多。這種人怎麼能夠信任?!我們一直以來的朋友是奧地利,不停保護我們安全的是俄羅斯,你睜大眼睛看清楚,他們站在誰的一邊?”

說完他抓了抓頭髮,朝菲利克斯伸出手。

“別被法國的花言巧語騙了。他欺騙過許多國家,奧地利告訴我的,而我相信在危難之可幫助過我們的奧地利。到我身邊來,向你真正的國王鞠躬,不要再理會那個吃裏爬外的陰線小人了。”

菲利克斯皺起眉頭,遊疑不決起來。

“喔,說得真好聽,小立陶宛。但誰不知道你身後的幾個傢伙盯住你們已經很久了?真可憐啊,小立陶宛,你被別人這麼欺騙都沒有一點自覺。哥哥我才是能叢哈布斯堡的迷網中拯救你們的真正朋友哦,不要不相信嘛。”

“十分抱歉,法國,但我確實無法相信你,更無法相信你打算強加在我身上的國王。這種強迫毫無道理,金色自由不是這樣的,所以我才要在這裏,遵照我悠久且高尚的傳統,選出符合我與波蘭真正利益的國王。波蘭!這裏是哪里!”

“這裏是……卡曼……金色自由誕生之地。”

“我對你的決議投下我寶貴的否決一票,然後在這裏對你開誠佈公——我找到了適合我們的上司,哪怕他不是波蘭人,卻最能尊重我們的傳統!過來,波蘭,到你應該站著的地方來!”

菲利克斯猶豫著要不要下馬,他舉棋不定的樣子比他平時的白目模樣可愛許多。但最終,他咬咬牙,還是拉緊了韁繩。

“無法斷定的事情就由時間解決。立陶,我要和法國一起,與萊什琴斯基前往但澤——你攻克了華沙,我把首都讓給你們;但腓特烈•奧古斯特是不是我的國王,我只有在親眼確認他的能力後才能決定——”發現眾人被他的態度弄得措手不及,他立刻重新變回了平日模樣,“什——麼啊,你們幾個,一個一個的,都露出了好有趣的表情啊!啊哈哈哈哈!我在但澤等著你們喲,能來就快點來,不要等我和法國的大軍過來把你們殺的片甲不留!後會有期啦!啊哈哈哈!”

他朝著西北飛馳,一會兒就不見了蹤影。弗朗西斯優雅地聳了聳肩,丟給在場的每個人一個飛吻後,跟著菲利克斯絕塵而去。

良久,羅德裏赫幽幽開口:

“法國先生不會只盯住波蘭先生的王位一個地方。那個人的性格是在歐羅巴到處興風作浪,他已經給我帶來太多麻煩了。”他頓了下,繼續說,“雖然對諸位有些失禮,但我認為我必須回國以準備更大的戰爭,否則我實在無法心平氣和地欣賞維瓦爾第的室內樂。”

西格蒙德朝他揮揮手:“嗯,你的苦衷我明白。去吧,你有比這裏更大的戰場要應付。祝你好運。”

“承您吉言。”羅德裏赫點點頭,也離開了戰場。



1734年6月30日,但澤


攻陷但澤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尋找斯坦尼斯瓦夫•萊什琴斯基——伊萬•布拉金斯基和西格蒙德•舒爾茨沖入城堡,但在那裏迎接他們的卻只有菲利克斯•武卡謝維奇?

“啊?立陶那傢伙沒和你們一起來呀?”失望。

“嗯,不過萊什琴斯基先生也沒和你在一起呢。”同樣失望。

“嘁,跑掉啦,和法國一起跑掉啦。法國也真是的,只派兩千四百人過來能幹什麼?兩萬四才差不多……不過他的三艘戰艦還不錯,我可是清楚看見俄羅斯你的一艘船被俘虜了喔,哈哈哈。”

“有什麼好笑的嘛……”伊萬•布拉金斯基面紅耳赤,惱怒回答。

“不過話說回來,法國逃跑的時候姿勢還真是瀟灑呢,一根繩子一件披風,啊,真像小說中的場景呢……不愧是世界第一大國,連逃跑都這麼氣度不凡~~”

在場的其餘二國同時黑線。

“還有,瑞典這次雖然還是一副家裏死了人的苦瓜臉,幹得到還不錯。聽說他派來的都是志願者耶……看來萊什琴斯基在他家的人氣還真高……嗯,這也是我國的驕傲!”

“這不是廢話嗎……”西格蒙德陰著臉吐槽道,“他本來就是瑞典派給你的國王……啊呸,你醒醒好不?”

“無論如何,這場戰鬥是我輸了,我認賭服輸~~啊,早知道聽立陶的話就不會拖到現在了,不過偶爾有這種經歷也不錯呢……喂,對吧,你們兩個?啊哈哈!”

立陶宛你是怎麼忍受這種糟糕個性的喲!!!

“波蘭君,你的國王和立陶宛君都在華沙等著你呢,你現在就和我們回去吧。萊什琴斯基的話,這麼亂的情況下一時半會兒也抓不到,等他自己現身好了。”

伊萬•布拉金斯基以為事情就這樣結束了,他和西格蒙德把菲利克斯帶回去,就此解決一切問題。然而菲利克斯搖搖手指,另一隻手捂住肚子,房間裏任誰都聽見咕嚕嚕的聲音。

“你們中的誰,先去告訴立陶:‘這半年的圍攻把老子餓得要死!從莫斯科那次後還從來沒有這麼餓過!你趕快給我下廚去做飯!我喜歡吃的那些你都知道,一樣都不能少!我回去後第一件事就是吃飯!你給我準備!’,以上。幫我傳個話。”

伊萬•布拉金斯基一把拽過西格蒙德,臉上的笑容黑得可怕。

“拜託了喔,薩克森君,我先回華沙傳話,一路上那個白目就由你來照顧了喔~~好吧~~呐?”

“為……為什麼是我……”西格蒙德被那過大的力氣弄得有些窒息,“明明你和他比較熟……”

“因為啊……”伊萬•布拉金斯基臉上的笑容沒有半分變化,仿佛直接從地獄湧出,“你要讓我和他呆在一起,我真的沒辦法克制自己不掐死他唷~~呐~~就這麼說定了喔~~”

除了答應,西格蒙德似乎也沒有其他的選擇了。


相關史實:

三黑鷹同盟:最初是1732年9月13日,由奧地利與俄羅斯簽訂的共同支持葡萄牙親王曼紐爾繼承波蘭王位的條約,12月13日普魯士也加入了。因為後來就是這三家瓜分的聯合王國,而這三家的紋章又都是黑鷹——對應于波蘭的白鷹——因此人們就把這個同盟直接叫做三黑鷹同盟了。

漢諾威同盟:1725年因為西班牙與英國的直布羅多之爭-歐陸新教/天主教之爭-西班牙和法國的聯姻失敗等諸多原因而誕生的、為與西班牙和奧地利的維也納同盟對立而形成的英國、法國、普魯士等國加入的同盟。俄羅斯後來加入了維也納同盟(因為瑞典加入了漢諾威同盟——丹麥與荷蘭也是漢諾威同盟的成員)。普魯士與三黑鷹同盟中的其他二國在當時都是敵對關係。

女帝時代:從1725年彼得一世駕崩,到1796年葉卡捷琳娜二世死去,七十多年的時間裏,統治俄羅斯的幾乎都是女帝(中途彼得二世四年,伊凡六世幾個月,彼得三世兩年)四名女帝構成了俄羅斯的靚麗風景線(笑)
波蘭繼承戰爭時期的女帝是安娜

波蘭繼承戰爭:1733年,在老國王奧古斯特二世死後,由於波蘭掀起了強烈的自主愛國風潮,一定要選擇本國的天主教徒擔任國王,加之候選人中的斯坦尼斯瓦夫•萊什琴斯基成為了法王路易十五的岳父,而當時波蘭貴族都十分嚮往法國,故而萊什琴斯基高票當選,就算俄羅斯和奧地利把他們支持的候選人切換為薩克森的腓特烈•奧古斯特二世(老國王的兒子),在邊境集結軍隊威懾都無濟於事。然而由於萊什琴斯基在大北方戰爭中是瑞典的傀儡,而立陶宛在戰爭中受害嚴重,因此許多立陶宛貴族都不喜歡萊什琴斯基。1733年俄羅斯為了重新選舉腓特烈•奧古斯特上臺而試圖穿越邊境,他們的舉動得到了立陶宛貴族的支持。這些立陶宛貴族加入俄羅斯軍隊,協助他們佔領了華沙,重新舉行選舉使得奧古斯特當選,並於1734年1月在克拉科夫舉行了奧古斯特三世的加冕典禮。萊什琴斯基逃出華沙來到但澤,自1734年2月起但澤便遭遇俄羅斯-薩克森聯軍的圍攻,一直到當年6月淪陷,萊什琴斯基化裝成農夫逃跑,潛回法國。
雖然法國明確支持萊什琴斯基,但在但澤圍攻戰中,路易十五隻派出了2400人的小部隊。一直與俄羅斯-薩克森聯軍交戰的除了忠於萊什琴斯基的波蘭軍隊,還有瑞典自發組織的志願軍——志願軍作戰英勇,雖然其頭領最終在5月27日英勇就義。
雖然這場戰爭名為波蘭繼承戰爭,但在但澤圍攻結束後,主戰場便離開了波蘭本土。戰爭從1733年持續到1736年,主要是法國的波旁家族與奧地利的哈布斯堡家族在中歐掀起的全面戰爭——英國與荷蘭保持了中立,而法國最終不敵奧地利。1736年戰爭結束,萊什琴斯基被路易十五逼迫宣佈退位;作為補償,他成為了洛林公爵,在洛林安度晚年。

奧古斯特三世:奧古斯特二世的兒子,薩克森選帝侯,雖然被選為聯合王國國王,但其興趣明顯不在聯合王國。其在位的三十年間總共只有兩年多一點的時間在聯合王國停留——當然他在薩克森也不幹正事。在他統治期間聯合王國高度腐化,為後來被瓜分埋下了伏筆。

卡曼:意為“石頭”,華沙附近的一個小鎮。1573年聯合王國確立金色自由的亨利條案在這裏獲得通過,從而確定了聯合王國國王選舉及議會的標準。

路易十五:把太陽王家底徹底敗光的法國國王,娶了萊什琴斯基的女兒為王后——但這人最出名的地方在於情婦眾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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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24年,12月,倫敦


基爾伯特•貝什米特找到亞瑟•柯克蘭的時候,後者剛剛完成拜訪自己留在漢諾威的上司的旅行。他已經累得不成樣子,自然對來自中歐的國家沒什麼好臉色,雖然他還是以標準的英國禮節招待了對方。
“可惡,你光榮孤立也給大爺我有個限度啊!老子可是一路追著你跑來倫敦的!”基爾伯特氣喘吁吁地大吼,仿佛生怕震不破西區的玻璃,“在漢諾威多呆幾天要你命啊?”
亞瑟哼了一聲,把甜點和紅茶推到基爾伯特的面前。
“我又沒邀請你,你自己跑過來還不是你自作自受?”他冷笑一聲,歪了歪脖子,“有什麼事快說,說完就回去。”
“就因為你這該死的態度你在大陸才找不到朋友!算了不跟你廢話了,說正題,大爺我是為了托倫發生的事情來的。”
嘿你個一人樂有資格說我?……亞瑟差點直接笑出來,但在聽到“托倫”這個名字後頓時失去了笑意。
“你說托倫?五個月前爆發騷亂的那個城市?”
“啊啊,原屬於大爺我的皇家普魯士的重鎮,那可是老子還是條頓騎士團的時候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第一個城市!商貿樞紐!就這麼讓波蘭那個混蛋搶走了!啊啊現在想起這些事就生氣!!好端端的普魯士那混蛋竟然直接給老子扣了一半啊!!”
亞瑟忍住朝基爾伯特頭上狠砸一拳的衝動,面帶青筋地打斷了他:“你不用再把你那可憐兮兮的歷史跟我重複了。直接說,托倫怎麼了?”
基爾伯特咳嗽一聲,面色陰沉下來。
“市長被處決了,還有九個其他官員。判決書是波蘭最高法院下達的,死去的都是新教徒。”
“處決?!憑什麼?!”
“說什麼監管不力促使騷亂升級……但傻子都能看出來吧?約翰•羅斯那的死是謀殺!完全因為他是個新教徒!跟著他被處死的那幾個可憐人也都是新教徒!”
“這太過分了……我沒記錯的話,那場騷亂不就是天主教徒欺負新教徒才引發的嗎?波蘭怎麼能允許這種顛倒黑白的事情發生?”
“嘿……那小子自稱宗教自由,骨子裏卻是個狂熱的天主教徒。不信你去問漢諾威,或者去問俄羅斯那傢伙也成。哼……這是赤裸裸的宗教迫害!老子的立國之本就是宗教自由,波蘭竟然敢在老子的故土動刀!太混蛋了!”
亞瑟咯咯地笑了出來。那笑聲聽起來異常恐怖,連基爾伯特都忍不住抖了一下。
“這麼做和西班牙那臭名昭著的宗教裁判所有什麼區別?哼哼,我算是看錯波蘭了……他怎麼下得了手?哼哼……當我這個‘新教捍衛者’的稱號是空氣不成?”
五個月前為了那場騷亂,自封為“新教捍衛者”的亞瑟聯合歐羅巴近乎所有的新教國家對菲利克斯進行了大炮齊發的強烈譴責。現在,又一輪文明的血雨腥風開始醞釀起來了。
“就因為你是‘新教捍衛者’才找你來的。聽著,大爺我已經打算出兵保護那些可憐的新教徒了。你要不要和大爺我一起幹?”
亞瑟停下笑,直接翻了個白眼。
“普魯士不是我說,你還真是個馬鹿。你就這麼直接出兵的話,全歐羅巴不一起噴死你才怪!輿論,輿論,你到底能不能弄清楚輿論的重要性?!”
“輿論戰五個月前已經打過了,老子要真刀真槍!”
“五個月前是五個月前,現在是現在!你給我聽好,要行動我們新教國家一起行動。我會去知會丹麥、瑞典、荷蘭與黑森,你……你住在那附近,有沒有什麼能提供的素材?”
“要是和幾個月前你想要的那種素材類似的話,大爺我已經整理不少了。”說著基爾伯特從口袋裏掏出三本小冊子,拿在手裏自豪地抖了抖,“剛出版的,第一手資料,詳細至極。”
亞瑟一把奪過小冊子,只是簡單瀏覽了下,方才那股黑漆漆的笑容就重新浮現出來了。
“好,很好,非常好……普魯士,你等著吧,我這次要讓你見識一下出產莎士比亞國家的強大宣傳力量……只要我的宣傳機器一開動,我向你保證,波蘭肯定會在全歐羅巴名聲掃地!到時候他要是再敢迫害新教徒……誰都能有充分理由出兵了!啊哈哈哈哈!!”
周身發冷的基爾伯特乾笑一聲,說了聲“那拜託了”後奪門而逃。


1727年3月,華沙


托裏斯•羅利納提斯從一疊報章中探出腦袋,眼底的顏色深得嚇人。
“我的天呐,這件事還真的沒完沒了了……!”
菲利克斯•武卡謝維奇打了個呵欠,揉揉眼睛,沮喪地把一桌子的報紙全部推到了地上。
“我哪里招惹英國了的說……罵人都罵了兩年了還沒罵夠啊……氣死我了!!!”
托裏斯用力掐住自己的鼻樑,張了張嘴,把想說的話全部咽了回去。
主啊還不都是你的錯……你家的法官是幹什麼的下達了這種判決?!現在貝拉醬每天都在擔心我家會不會出相同的事情啊!!可惡這種想罵人又開不了口的情況是怎樣!!
“……不過還是慶倖一下吧,奧地利擋在我們前頭替我們說話呢。”他沉默片刻後,說,“兩年一百多篇報道評論加上檄文,把我們寫得和魔鬼沒什麼兩樣……英國家哪里冒出這麼多記者……”
“普魯士那混蛋也跟著一起抽風呢!那兩個人……那兩個人居然要求在我家駐軍以保護什麼新教徒!開什麼玩笑!我家是隨便能進的嗎?”
“啊啊,露醬……俄羅斯也過來抗議了呢。貝拉醬也好萊娜醬也好都在擔心……”托裏斯一頭砸在了桌子上,“拜託了,拜託了,這件醜事儘快讓它煙消雲散吧……”
“國王陛下也是,什麼話都不說……喂,我記得是英國還是普魯士的哪篇評論說,國王陛下這麼做是有目的的?”
“你聽他們瞎扯……他們還說奧地利怎麼怎麼樣呢。這你也信?”
他們什麼建立新教聯盟的事情,估計也成不了,等他們自行解體算了……看現在的新聞,英國他們似乎也有些厭煩了。這樣更好,這種事情誰都不提最好……托裏斯鬱悶地想,胃痛得厲害。
“唔,這麼說來,他們的炮火大部分轉移到奧地利去了耶……奧地利果然是好人,等事情平息下來,我們請他吃頓飯好了,一起去打獵也成~~。”
“啊啊,一定要好好感謝奧地利才可以。不過我估計今後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裏,我們在歐羅巴都別想抬起頭了……對了,皇家普魯士那邊的貴族也好平民也好想逃走的比例大增,還是安撫一下比較好吧?”
“我已經在做了。”菲利克斯有氣無力地回答,“不要給普魯士可趁之機——我知道,過幾天我會好好找他談一下的。立陶你放心吧,這件事很快就會過去的,呵呵……”
“嗯,我也會去向那三姐弟澄清的。上帝保佑我們。”
二人同時劃了個十字。
“阿門。”

相關史實:

托倫危機:,1724年7月16日至17日在皇家普魯士的托倫(哥白尼故鄉)爆發了騷亂,當地的天主教學生(屬於耶穌會)強迫新教學生(屬於路德宗)進行天主教禮拜,導致新教學生的抗議,隨後發展為暴力衝突,雙方都有人被關押,雙方財產也都有損失,直到17日托倫市長約翰•戈特菲爾德•羅斯那(路德宗新教徒)派兵鎮壓了騷亂,結束了暴動。這件事被上報到聯合王國議會,法院裁定市長放任新教,所行失職,對其和其他九名當地新教官員判處死刑,于當年12月7日在托倫執行。這件事在國際上震動很大,英國、普魯士等新教國家聯合抗議波蘭對宗教的不寬容,向波蘭派出使節要求駐軍保護信教徒。這些新教國家的國家宣傳機器大馬力開動,將總共死亡不超過15人的事件稱為“屠殺”,將聯合王國描述為對宗教極端不寬容的國家。於是聯合王國成為了眾矢之的,聲譽一落千丈。奧地利出於自己也是天主教國家,對聯合王國表示同情,同時天主教一方的宣傳也正式開始,駁斥新教一方的宣傳,結果卻是越描越黑。
後來英國致力於新教同盟的達成,試圖聯合荷蘭、丹麥、瑞典、普魯士、漢諾威、黑森等國家共同對付奧地利,法國出於與奧地利的敵對也支持這一計劃,雙方的戰爭幾乎爆發。但最終隨著英王喬治一世的死亡,該計劃流產。托倫危機也逐漸淡出了人們的視線。
無論如何,這件事對聯合王國的國際形象造成了很壞的影響,從此聯合王國被貼上了“宗教不寬容”的標簽,不但與新教國家關係不好,還被各國的啟蒙主義者所詬病。一直到1772年第一次瓜分波蘭的時候,伏爾泰還引用托倫危機證明三黑鷹同盟瓜分波蘭的合理性。而在國內,新教貴族與東正教貴族感到受到了歧視與壓迫,人心惶惶,從情感上分別倒向了普魯士與俄羅斯,凡有決議一定會聽從普魯士或者俄羅斯大使的安排。這不但為兩國找到了干涉聯合王國內政的正當藉口,使得俄羅斯對聯合王國的控制進一步加深,也使得普魯士得以通過操縱選舉干涉聯合王國的內政。
有評論說托倫危機的發生是聯合王國國王奧古斯特二世一手造成的,目的是給聯合王國中央化製造契機。無論這是否屬實,事實證明,他徹底地失敗了。

新教捍衛者:英國國王、漢諾威選帝侯喬治一世的自封。因為英國雖然屬於聖公會(不是路德宗也不是加爾文宗),但只要歐羅巴的新教徒出現危機,英國總會對他們施以援手,故而這個稱號也被其他新教國家認同(上一個新教捍衛者是三十年戰爭期間的瑞典)。從政治角度上說,這也是英國“光榮孤立”政策的一部分。

托倫:1230-1231年,條頓騎士團在東歐建立的第一個城堡/據點,城市本身於1238年12月28日成立,此後一直是騎士團的重鎮之一。直到1466年,騎士團與波蘭和立陶宛的十三年戰爭結束,騎士團放棄東波美拉尼亞(皇家普魯士)地區,托倫被割讓給波蘭。此後托倫與但澤一樣,作為皇家普魯士的中心城鎮存在,城市人口以日耳曼人為主。1557年,托倫改宗新教,此後與天主教的聯合王國之間時有衝突,直到1724年發生騷亂,這個城市才再次進入近乎全歐羅巴的視線。

皇家普魯士:也稱東波美拉尼亞。條頓騎士團進駐東歐擊打普魯士時佔據的土地,後因十三年戰爭失敗,整個割讓給波蘭。在瓜分波蘭的行動中,皇家普魯士如數成為普魯士領土,這片地域在普魯士-德意志帝國時期,構成了西普魯士的大部(與哥尼斯堡的東普魯士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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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6年2月,聖彼得堡


彼得•亞曆克謝耶維奇•羅曼諾夫的手裏拿著兩封信,丟到一旁的信封上寫著收件人的名字“Rosja”,依稀還能看出破碎封蠟上的印章——白鷹、騎士和綠色王冠。
“這些真是熱情洋溢的信件,行文中表現出來的急切心情著實令我感動。”他捋著自己精心修剪過的小鬍子,大聲讀出了信中的內容,“‘親愛的露西亞醬,你一定已經知道我和波蘭與我們來自薩克森的上司之間爆發了衝突。議會的決議沒有任何效果,那個人的我行我素令人厭惡,但我和波蘭現在已經沒有力量維持目前內戰的狀態。我們希望,憑藉你在與瑞典作戰勝利中獲得的聲望,動用你的力量,讓那個人和薩克森能夠和我們達成雙方都能接受的協議。我和波蘭,還有你的姐妹,我們熱切盼望能在邊境線見到你的身影……’;而這一封,‘我受人尊敬且強大的盟友露西亞,聯合王國與我的陛下之間的衝突引發了內戰,結果令人沮喪。我無力讓這種可悲的狀態繼續下去,但無論是奧斯曼還是神聖羅馬都無法讓強硬的他們低頭,他們甚至不願聽從教皇的建議。因此我希望,憑藉你與聯合王國那兩個人多年朋友的關係,為了我們的友誼,請讓他們能夠和我與我的陛下坐下商談並達成一致。請到但澤來,我熱切盼望與你的見面以及和平的到來……’。真是受歡迎啊,我可愛的國家。”
他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高挑少年,面露狡黠微笑:“他們都宣稱是你的朋友呢。”
伊萬•布拉金斯基靦腆地笑了出來:“讓他們殺到兩敗俱傷吧。聯合王國這樣垮掉的話,我就可以把姐姐和阿白接回家了耶~~”
彼得一世大笑出聲。
“一場內戰就能讓他們垮掉?他們內戰了多少次你比我清楚。就算他們現在被瑞典打擊得夠嗆,但還是那句老話,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而且你不管也會有別人管,你總不希望斯摩棱斯克的邊境線外住著波旁家或者哈布斯堡家的人吧?”
“欸?我才不要那樣……”
“那就給他們回信,告訴他們所有人,你同意擔任調停人的角色。用我教給你的最有效的外交辭令,勸服他們給你幾個月時間準備——我想他們也都會知趣地停火,畢竟誰都沒力氣繼續打了——對了,給聯合王國的信上一定要說明你永遠是他們的朋友,從道義上你堅定地站在他們一方。”
“這樣能讓他們把姐姐的西半邊也還給我嗎?”
“不能,但能讓他們徹底保持現在的樣子,而保持原狀讓他們變得虛弱——你想想看,他們可以花十年時間扯皮一項稅款到底該不該收,而十年時間足夠打造一支強大軍隊了——你要記住,如果聯合王國存在於東歐的土地上,那麼你需要的就是虛弱的、作為你朋友的、可以充當你打手和肉盾的聯合王國,而不是隨時都有可能沖進這裏把城市燒毀、甚至把你抓走的侵略者——莫斯科的事情你沒忘記吧?”
伊萬•布拉金斯基用力搖著頭,蒼白的臉上沒有一點血色。
“薩克森和他的上司只是想讓自己過得更舒服,但他們行為的後果會使聯合王國變得強大,這不是我們想要的。一定要讓聯合王國維持原狀,你調停的時候務必記住這一點。我相信你能出色地完成這個任務吧?如果失敗,我也只好讓你去西伯利亞砍木頭的同時對付那些土著了。”
伊萬•布拉金斯基不自覺地拉緊圍巾,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彼得一世瞥了自己面露恐懼的國家一眼,嘴角微微上揚。
“但如果你能做個好孩子,讓一切都按照我的計劃順利進行,那麼我向你保證,我可愛的國家——假以時日,你會變得比歐羅巴任何國家都要強大,你的姐妹都會回到你的身邊,而到那個時候,聯合王國要不要繼續存在,也就只在你的一念之間。”


1716年11月3日,華沙


伊萬•布拉金斯基走進大廳的時候其他所有人都已經各就其位。長方形桌子的一邊坐著聯合王國的二人組,另一邊則是滿面倦容的西格蒙德•舒爾茨,孤零零一個。
“那個……請問,奧古斯特閣下呢?”托裏斯•羅利納提斯警惕地問。
“……我是我的陛下的全權代表。”西格蒙德無力地回答,起誓般舉起右手,“我在這裏說的話可以作為我的陛下的親口發言,我在這裏做出的決定也就是我的陛下的最終決定。”
“嗯,就是這樣喲。”伊萬•布拉金斯基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翻了翻面前諸多的文件,“這次和談涉及的所有內容大家之前都清楚了吧?如果讓那個大叔過來這裏,許多人都會尷尬了呢~~”
“確實如此,你們的條件……”西格蒙德苦笑一聲,“如果坐在這裏的是陛下,他一定會當場掀桌子。”
“所以坐在這裏的才是薩克森君你呀。”伊萬•布拉金斯基對他笑了笑,扭頭轉向聯合王國二人組,“經過五個月的努力才讓你們坐到一起,所以這次我一定要更~加~努力,讓你們達成和解喲~~呐,是這樣吧?波蘭君?立陶宛君?你們也要幫我嘛~~”
托裏斯輕輕咳嗽了一聲。菲利克斯•武卡謝維奇不好意思地抓抓腦袋,把手裏的羽毛筆丟到了桌子上。
“嘛,連露西亞都這麼說了,我這次就好人當到底,屈尊來談和約的事情啦~~立陶,把我們的條件再向那個代表重複一次,這次一定要讓他對我們言聽計從的說~~”
言聽計從那還需要什麼和平談判……托裏斯覺得自己的胃又開始疼痛。歎了口氣,他清了清嗓子,開口說:
“我們的要求很簡單:保留我們的金色自由。這是我和波蘭的不可撼動的立國根本,否決權讓我們可以有效地抵禦暴君,比如說不在場的這位。”
西格蒙德小聲咕噥著什麼,不過誰都能猜出來他想咒駡的究竟是誰。裝作什麼都沒聽見,托裏斯繼續說下去:
“我們不能允許任何可能的武裝干涉我們的這一根本。所以薩克森的軍隊必須如數從我們的國土上撤離,我們也不會同意與薩克森的合邦要求。”
“只有這樣,我和立陶才會相信那個大叔沒有威脅我們的意圖,我們才能接受他做我們國王的說。”
“確實如此呢。薩克森你的軍隊就這樣在別人的家裏亂闖,讓我們大家都很為難呢……呐?”
“但是……但是這樣我的陛下的安全由誰來保障啊?”西格蒙德一臉苦悶,掏出手帕擦了擦汗,“如果我不在的話,你們的貴族看他不順眼,隨時可能舉兵殺到華沙來!”
“欸,這也是個問題呢……”伊萬•布拉金斯基轉轉眼珠,又看向聯合王國,“議會好像沒有必須保護國王的理由呢。”
菲利克斯白了他一眼:“如果他不惹怒我們,誰會想到要殺他啊?”
“不過這麼一說,如果有貴族自行叛亂的話,發生危險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能。”托裏斯微微蹙眉,“好像確實需要謹慎思考下。”
“所以說,讓我撤軍不是不可以,但我要求如下的權利:首先,在陛下身邊要保留一支薩克森的近衛軍隊伍,我不能把陛下的安全完全交給你們;其次,聯合王國方面也必須削減軍隊人數,否則我對陛下在聯合王國居住期間的安全問題完全無法放心!。”
“你跟老子開什麼玩笑!”菲利克斯用力砸了下桌子,“不放心的話就帶著你的國王滾回去!我和立陶自己再選國王的說!”
“但是呢波蘭君……”伊萬•布拉金斯基幽幽開口,“瑞典還沒有向我們中的任何人宣佈停戰。你現在要重新選國王,時間緊迫不說,如果王位又被瑞典的奸細騙到手,那可怎麼辦呢?”
“唔……但讓我們裁減軍隊這種事情,絕對無理的說!”
伊萬•布拉金斯基輕聲歎息。
“好嘛,我是調停人,所以想辦法的人只能是我……對了耶,立陶宛君,我為了讓你們停止內戰,好像有把我自己的軍隊開到你家來吧?”
“嗯?唔,沒錯,大概有一萬人吧,都在維爾諾待命中。”
菲利克斯頓時跳起來,差點推開了桌子:“啥?立陶你開放國境線了?”
托裏斯揉了揉眉心,胃痛得更厲害了。
“我和你說過了呀!你自己不也同意了嗎?露醬是來幫我們的,你這麼提防人家做什麼?現在的首要任務是讓薩克森把他的軍隊開走,有露醬作後盾事情不就簡單多了嗎?”
“可是……好吧。”菲利克斯噘著嘴攤在了桌子上,“立陶你這麼說的話那就算了。露西亞,你準備拿你那一萬人幹什麼,說給我們聽聽吧——”
“嗯!我是這麼想的,薩克森說的皇家衛隊可以保留,波蘭君立陶宛君你們也要裁軍。人數的話……親衛隊一千兩百人,足夠自衛,但沒辦法騷擾別人;聯合王國的軍隊太多也不好,為了不嚇到別人,削減到兩萬四千人好了……”
“啥——”
“聽我說完嘛。我知道因為瑞典和我們還處於戰爭狀態,所以波蘭君你們國防不足的部分,我可以幫忙防禦的。就算在現在,我在立陶宛君家的那支一萬人的部隊也可以防禦瑞典的說,因為我可是打敗了他的人呢~~如果又出現其他的敵人,聯合王國的國防,我也會當仁不讓地幫忙的,因為我們是朋友嘛~~而且一萬人比兩萬四千人少,你們的軍隊是主流呢。”
“可是露醬……”托裏斯為難地撓著頭髮,“我知道你的這項建議不錯,但讓我們這樣主權獨立的國家削減軍隊……人數還變得這麼少……”
“和平的話軍隊就是沒用的東西嘛~~我和你們簽署了《永和協定》耶,我們之間才不會再打仗。所以我多出些力氣,幫你們進行國防,這不是很好的事情嗎?更何況,軍費由專門機構支出的話,你們每年就能省下不少錢,可以幹許多其它的事情了。”
“如果是這種安排,那我沒有反對的必要。”西格蒙德頷首道,“貴族們不能擅自起兵傷害我家陛下的人身安全,我也就能夠放心了。”
“呐,薩克森君很通情達理呢~~波蘭君,立陶宛君,你們覺得呢~~”
“嗚……雖然有些不甘心,不過好像你說的也在理。專門機構的維持也要掏錢的吧?”
“會收稅,但出的錢絕對比軍費少很多呢。還有我覺得,因為波蘭君你家的貴族們總在自己和自己吵架,所以稍稍限制下他們干涉別人的權利應該會比較好吧?隨便管他人的事情好像不是很金色自由呢。”
“這個沒問題,有時候我也嫌議會的那幫老爺們吵得煩人的說。對吧立陶?”
“是,議會被限制也不是什麼壞事,但這樣就會增加我們的國王的工作量——薩克森,如果奧古斯特閣下希望繼續擔任我們的國王,那我們要求他不能長時間離開我們的國土。這個決定你不反對吧?”
“沒問題,反正之前好幾年我也不常見到他,嘿嘿。”
“那麼這就是說,你們之間終於達成一致了呢!看來我的努力沒有白費呢~~好高興~~☆”少年國家站起身,雙眼放光地注視著三個年長些的國家,“所有剛才說過的事項,你們三個人都接受嗎?關於合邦、軍隊、還有議會和國王的事情?”
西格蒙德攤開手:“我和我的陛下都不會再有異議。”
聯合王國二人組交換了目光,同時點頭:“我們也全部接受。”
“好。那麼我去整理關於剛才那些條文的協議書。之後大家簽下字,就再也不用打架了嘛~~☆”
托裏斯心中一塊大石落地般,向後重重靠在了椅子上。
“不用內戰真好。這下終於可以專心養傷了。”
西格蒙德擦去臉上的汗水,笑容乾澀。
“話說回來一開始我們吵什麼架啊?分明就是給別的國家看笑話嘛。”
“不過啊,要讓議會的那幫老爺們接受這個條約,可能還真要想些辦法的說。”菲利克斯轉了轉眼珠,最後放棄思考一般趴到桌子上,衣服堵住鼻子,聲音發悶起來:
“算了,那種事情,到時候再說好了。”


1717年2月1日,華沙


“你們的貴族還真是多事呢。”
伊萬•布拉金斯基坐在軟椅裏噘著嘴,托裏斯•羅利納提斯站在旁邊只有苦笑。
“這是他們的自由,只有這樣才能維護我和波蘭的自由啊。”
“每次你們召開議會,他們都會這麼吵嗎?那麼多意見一下子湧上來,真的很讓人頭痛呢。要是在我家,只要我家陛下一開口,下面絕~對~絕對不會有人敢反對呢。”
“哈哈,我們這裏可沒有那麼多修道院給貴族們頤養晚年,也沒有你家那麼大的西伯利亞安置囚犯。那些人雖然吵,不過平時也不幹什麼事,現在由著他們說說話也就好了。”
“不過萬一他們動用否決權怎麼辦?特別是限制議會這種事情,許多人都不高興呢……”
“你啊,你不是已經把那一萬人的軍隊開到華沙來了嗎?呵呵,看得我都有些害怕了呢。放心吧,這多少能嚇唬住他們,讓他們不敢反對的。”
“可是又不是所有的人都膽子小。你家和波蘭家勇敢的人總不在少數呢……你們不是也被他們罵了?說絕對不允許你們把自己賣了什麼的……”
把我們自己賣了嗎……
托裏斯聳了聳肩,輕輕順了順伊萬•布拉金斯基的頭髮。
“沒關係的。波蘭他會想辦法的。”
議長宣佈議會開始。依照慣例進行了開場白後,他翻出了去年諸國在華沙簽訂的條約,要求議會通過下列決議:
“以下是1716年11月3日,薩克森與我們的聯合王國在華沙簽訂的和解條約,內容如下——
“第一,薩克森選帝侯,腓特烈•奧古斯特一世,繼續擔任聯合王國的國王;國王不可長時間離開聯合王國本土。
“第二,聯合王國與薩克森互不干涉,亦不會合邦;除保留一千二百人的薩克森親衛隊負責國王陛下的安全,其餘薩克森軍隊一律撤回本國,不可越過聯合王國的國界。
“第三,聯合王國繼續保有神聖的金色自由,任何人無權干涉。
“第四,聯合王國軍隊人數限制至兩萬四千人,其中波蘭王國保有一萬八千人,立陶宛大公國保有六千人;因軍隊削減,故而限制聯合王國軍事大統領的權力。
“第五, 為維持聯合王國軍隊,故而在全國開始徵收一定的軍用稅收;所有軍事費用由一系列特定機構統一管理,國王與議會均不可擅自干涉。
“第六,為了所有人的自由與安全,限制議會一定的權力。
“第七,所有上述約定事項,均由露西亞沙皇國及其沙皇彼得一世負責維護。露西亞沙皇國有義務保護聯合王國的各項安全。
“以上。如果在座諸君有任何異議,請提出。”
之後的六個小時裏,議會裏始終鴉雀無聲,只能聽見人們的呼吸。議長連續詢問了多次“是否有反對意見”,無人應答,於是最終決議全票通過。
“嘿,真厲害耶~~”伊萬•布拉金斯基瞪大了雙眼,一臉驚奇的神色,“居然沒有任何人反對呢~~”
“我跟你說過,波蘭一定會想辦法的……”
菲利克斯•武卡謝維奇從議員退場的人潮中擠過來,笑容顯得有些複雜。
“怎麼樣怎麼樣立陶?我說過我能做到的。”
他的聲音也較平時少了些活力。也許是因為他太累了,托裏斯想,今天晚上回家後要給他做頓大餐,好好慰勞他一下。
“呐,呐,波蘭你用了什麼魔法?好厲害耶~~!”
菲利克斯擦了擦自己的鼻尖。
“這就是我的‘波•蘭•規•則’!神奇吧?神氣吧?小傢伙你還有許多要從我這兒學的東西呢!嘿嘿!以後要努力保護我和立陶的周邊安全,聽清楚沒?”
“嘿嘿!這點交給我就好了嘛!那麼波蘭君,立陶宛君,我現在能去看看我妹妹嗎?很長時間沒見到她了呢~~”
沒有任何理由拒絕兄妹見面,得到允許的伊萬•布拉金斯基哼著歌跑去見娜塔利婭了。空蕩蕩的議會大廳只剩下了聯合王國的兩人,菲利克斯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了。
之前他自己也在和那些貴族一起抱怨削減軍隊的安全問題,現在卻……雖然波蘭規則可以解釋一切,托裏斯還是覺得自己同伴的語焉不詳著實可疑。他湊到菲利克斯身邊,小聲問道:“你到底怎麼向那些貴族解釋的?”
菲利克斯瞥了他一眼,扯了扯自己的頭髮,旋即咧開嘴大笑出來。
“哈,哈,立陶你的表情好有趣耶!我都說了嘛,波蘭規則發動~~”他頓了下,笑容收斂了些,“我告訴那些貴族,露西亞的一萬名士兵就在華沙,他們打贏了瑞典,而我們輸給了瑞典;如果誰都不想受傷的話,所有人都在議會中閉嘴就行了——”他垂下腦袋,哼了一聲,“果然,一個說話的都沒有呢,我們的這些貴族們……哈……”
除了抱緊他,托裏斯想不出自己現在還能做些什麼。
我們……把我們自己賣了嗎……


相關史實:

彼得一世:彼得•亞曆克謝耶維奇•羅曼諾夫,俄羅斯沙皇,1682年繼位,1689年親政後致力於俄羅斯改革,令俄羅斯開始西方化與現代化。強制廢除了許多俄羅斯的舊制,對國內的反對派甚至包括自己唯一的兒子血腥鎮壓,但他的新政極大地促進了俄羅斯的發展,使得俄羅斯能夠擊敗當時不可一世的瑞典大軍,一躍成為東歐的大國與強國。此後歐羅巴的諸君才開始關注起這個被他們一直認為是弱小且荒蠻的東部鄰居。

永和協定:1686年俄羅斯與波立聯合王國簽訂於莫斯科。條約正式確認俄羅斯擁有東烏克蘭以及斯摩棱斯克等地的主權,西烏克蘭歸聯合王國所有。就此俄羅斯與波立聯合王國達成盟友關係,俄羅斯得以進入神聖同盟共同對付奧斯曼土耳其。此條約的簽訂標誌著東歐兩大國的力量對比反轉完成。

沉默議會:也叫作“啞巴議會”,1717年2月1日在華沙召開,目的是批准1716年聯合王國/薩克森/俄羅斯在華沙簽訂的華沙條約的內容。為了防止有人是用否決權導致議會流產,俄羅斯軍隊進駐華沙,害怕的貴族們只好採取下述手段:議會中除了議長,其他所有議員均被禁止發言,於是條約中那些喪權辱國的議案全全票通過。沉默議會之後,波立聯合王國正式淪為俄羅斯的衛星國,俄羅斯確定了自己對聯合王國的強大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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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5年11月26日


西格蒙德•舒爾茨掏出手帕擦掉鬢角的汗珠,目光停留在身旁自家上司手裏的馬蹄鐵上。接下來的演出絕對談不上精彩,在目前的氣場下只會讓人愈發頭痛。壯漢腓特烈•奧古斯特的力氣在歐羅巴從來不是秘密,這塊馬蹄鐵像若干年前它的無數兄弟姐妹一樣,只來得及叫上一聲便被單手攔腰折斷。
“所以說,所以說,你們這是想幹什麼?這才剛過去幾天啊……還不都是為了你們好……”
他苦著臉不停地勸慰,對自己的上司,以及對對方。要是聯合王國的那兩個人能就此被嚇住該有多好,西格蒙德由衷地如此期望。
可惜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對不起我覺得……加稅這種事情,除了能填滿這位國王陛下的腰包似乎沒什麼其他功用?哦對不起我忘了他也是薩克森你的選帝侯,但他除了從法蘭西或者亞平寧半島買一堆千篇一律的油畫或者在大庭廣眾之下展示他的肌肉外還做了什麼,就算是為了你?沒有?沒有。他連對瑞典的一場戰爭都打不贏,我又為什麼要為這種沒用的國王掏腰包?”
托裏斯•羅利納提斯站在房間的另一側大搖其頭。或許因為由貝瓦爾德•烏克森謝納造成的傷口還沒有痊癒,他的臉色煞白,顯得眉間的皺痕愈發深重,不滿之色溢於言表。他在發怒,誰都看得出來,哪怕即便在發怒的時候他的表情還是很溫和。發怒的立陶宛代表又一輪政治動盪的開始,整個東歐羅巴的所有人都知道。
西格蒙德又擦了擦汗。雖然立陶宛大公國鬧彆扭已經不是第一次,但這次連近乎整個波蘭王國都站在了他的一邊。
換言之,事情更加難辦起來了。
“就是說。這次加了立陶的稅,下次一定會加我的稅。老子哪里有這麼多錢供你們糟蹋?!”
菲利克斯•武卡謝維奇白了國王一眼,揚起的鼻尖傲慢地扭到了一旁。
“就算你現在是我們的上司又怎樣?是我們把你選上來的,我們也可以像十年前一樣,一腳把你踹出去~~”
托裏斯拍了拍自己同伴的肩膀,視線卻一直沒有從西格蒙德的身上挪開——他在和上司對話,卻甚至不願意多看國王一眼。
“尊敬的陛下奧古斯特,我覺得,如果您想繼續擔任我們的國王,您就必須弄明白一點——這裏不是您的薩克森,您在這裏就要按照我們的意思去辦——我們是共和國,我們的貴族人人都有金色自由給予的否決權,沒有人有權利干涉任何人自己的選擇……”
“哈!你們還真是奇……奇妙的國家,這種丟臉的事情還敢拿出來說?”
薩克森選帝侯-波蘭國王-立陶宛大公奧古斯特二世氣得漲紅了臉。他看上去像過了油的豬肝,西格蒙德如是想,為自己的上司感到無比遺憾。
“就是因為你們那該該死的否決權,你們才會在和瑞典進行的戰爭中輸得一塌糊塗!我還真沒見過像你們這樣散漫放肆毫無效率的國家!我再說一次,我是你們的國王,你們的上司,你們有義務按照我的命令去做任何我要求的事情——從這次加稅開始!”
托裏斯扯了扯嘴角,硬是給自己擠出一道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您沒有這個權力。您必須清楚,您之所以能重新成為我們的上司,那是因為萊什琴斯基先生是叛徒、賣國賊、毫無能力的傀儡國王,您唯一比他強的地方就在於您是瑞典的敵人——而現在您正在變成我們的敵人。”
“恭喜你成為聯合王國的全民公敵。”菲利克斯毫不遲疑地做了個鬼臉,托裏斯贊許地挑了挑眉毛。
“對您的要求,我們只有兩個字——否決,否決,不停地否決。然而現在我確實厭倦了,對您的這種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勇氣——可惜的是在我們面對瑞典的戰場上,您的這份勇氣有著比阿基裏斯還要快的奔跑速度,等我們想起還有您可以幫忙時,卻哪里都找不到您了。”
哦算了吧,是你們放逐了我的上司強迫他退位的……西格蒙德抓了抓腦袋,微微苦笑。
“還有再之前和土耳其對決的時候,你呀,就這麼眼睜睜地讓特蘭西瓦尼亞徹底落到奧地利的手中了耶——哦奧地利是個好人,願主保佑他不要碰上你這樣的上司——出錢出力又出兵的明明是我和立陶耶!只把玻多利亞拿了回來!那原本就是我們的好吧?!這算什麼個鬼條約喔!我們辛辛苦苦拿下來的摩爾達維亞呢?因為沒有漂亮姑娘全讓你給毀掉了喔強力王!”
啊我們都知道他的私生子數目……波蘭你的嘴巴也太毒了吧……西格蒙德忍不住笑出聲來。奧古斯特二世惡狠狠瞪了他一眼,日耳曼諸侯國立刻用手捂住嘴巴,裝出清理喉嚨的樣子,目光不自覺飄移到遠方去了。
“所以呢,我和波蘭這次下定決心了。您,並不適合擔任我們的國王,我們請您走人,回您自己的老家去——薩克森如果想來玩隨時歡迎,但請不要把你的上司也一併帶來,就這樣。”
“我和立陶可以選出比你好上百倍的國王,照樣可以保證我們的大國地位。我們不需要你,你有些自知之明,自己打包回家最好了~~”
西格蒙德歎了口氣。不用看也知道,自己上司的臉肯定已經超越醬菜的級別了。
“我說啊,波蘭你這麼說話真的很傷人……立陶宛也是……大家坐下來商談就是為了解決問題……”
“薩克森你給我閉嘴!”
奧古斯特二世的獅吼,一如既往中氣十足。
“我是名正言順的合法的波蘭-立陶宛聯合王國的國王,只要我還活著誰都沒資格強迫我退位!我是你們的國王,你們必須按照我說的去做!”
聯合王國二人組同時歎息。沒等西格蒙德反應過來,兩把長劍已經先後對準了奧古斯特盔甲下鼓出來的肚子。
“立陶,我們跟這傢伙沒什麼好說的了。”
“欸,正是如此。真是的,本來和瑞典打仗已經夠累的了……薩克森選帝侯奧古斯特二世,我們成立了自己的塔諾哥羅德聯合會,以我們的禮儀,‘請’您和平地離開。”
就算在歐羅巴政變也好叛亂也好都是時有發生的事情,西格蒙德還是被嚇了一跳。他的大腦還來不及做出任何正確的反應,身體就被奧古斯特二世一把抓起,擋在他自己和聯合王國二人組之間。
“哼,你們這種衰弱的國家我會害怕?有本事你們真的刺過來啊!那就是你們對我薩克森的宣戰!”
聯合王國二人組交換了個眼神,固然沒有進一步進攻,卻也沒有放棄的意思。人體盾牌呆在中間淚流滿面,心想自己究竟被不幸女神看上了哪點,怎麼碰上這麼一出活生生的鬧劇——
拜託,有誰來,讓這該死的事態快些終結吧……


相關史實:

奧古斯特二世:腓特烈•奧古斯特,薩克森選帝侯,於1697年被選為波蘭-立陶宛聯合王國的國王。在神聖聯盟與土耳其的戰爭結束後,致力於薩克森-波蘭立陶宛-丹麥-俄羅斯的反瑞典同盟的結成,並參與了大北方戰爭。1704年由於聯合王國遭遇慘敗,被瑞典強制要求退位,1709年在俄羅斯的幫助下重新成為聯合王國國王。此後致力於使薩克森-聯合王國成為自己統治下的絕對君主制國家(類似路易十四的法國),但遭到了聯合王國大量貴族的強烈反對,最終引發了貴族騷亂。
綽號“強力王”,一方面由於他力氣真的很大,另一方面則是因為他身後私生子女眾多,據說有365個……

塔諾哥羅德聯合會:因為奧古斯特二世在立陶宛大公國非法加稅(沒有經過議會批准,且意在增加君主的絕對權威),憤怒的貴族們于1715年11月26日在塔諾哥羅德成立了政府性質的聯合會與國王對抗。此後聯合王國在名義上與瑞典交戰的同時持續著國王與貴族的緊張狀態,直到1717年俄羅斯沙皇彼得一世出面調停,對立才得以終止——然而由此波蘭-立陶宛聯合王國開始淪為俄羅斯的衛星國。

聯合王國的否決權:在波蘭-立陶宛聯合王國,每個貴族,不論身份,都擁有在議會投票的權利,而一項議案,只要有一名貴族投下否決票就無法通過。這項制度被聯合王國的貴族們奉為共和自由的經典權利,但極大地傷害了聯合王國的辦事效率,使聯合王國很容易受到他國的控制(如果貴族們被賄賂或者被威脅),最終使聯合王國淪為無政府主義的一盤散沙,客觀上直接導致了其最終被瓜分的下場。

神聖同盟:歐羅巴為了對抗不斷入侵的土耳其而由一些國家組成的名義上“捍衛基督教”的同盟,成員包括奧地利、匈牙利、威尼斯、洛林(公爵)、波蘭-立陶宛聯合王國以及俄羅斯。神聖同盟順利擊敗了土耳其,從此奧斯曼土耳其開始衰落。1699年神聖同盟除俄羅斯之外的其他國家與土耳其簽訂了卡爾洛夫奇條約,作為和平的代價土耳其向歐羅巴各國割讓土地(第一次)。由於哈布斯堡家族的手段,聯合王國並沒有獲得與其付出相應的利益回報,只是拿回了烏克蘭被土耳其攻佔的波多利亞地區,不得不從已經佔領了的摩爾達維亞撤軍。之後聯合王國也一蹶不振了。

大北方戰爭:1700-1721,瑞典對抗波羅的海沿岸其他國家的聯盟。波蘭-立陶宛聯合王國參戰後即淪為戰場,在1704年被瑞典佔領,直到1709年才在俄羅斯的幫助下擺脫瑞典的統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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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萬·布拉金斯基的畫像前奏//阿爾篇//普憫篇//耀君篇//立陶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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硝煙散盡時中篇//TBC

無言之歌短篇//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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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拉格之秋:中篇//Coming soon,please wa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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曆史普及:


東歐大國夢之若子篇中篇//完結

白色後宮王者番茄親分篇//全能人妻篇//無口旦那篇//完結

聯合王國衰落史花名冊//塔諾戈羅德聯合會//俄羅斯干涉到沉默議會//托倫危機//波蘭繼承戰爭//薩克森時代//末代國王選舉//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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