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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爾伯特消失了。
這次的搜查極為仔細,結論是他確實不在著飛艇上了。
那麼他應該是被人從飛艇上推下去了。
這是謀殺。
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誰幹得出來?
“白銀魔女——嗚——大鵬展翅飛下去的是白銀魔女不是基爾伯特先生——嗚——嗚——”
突然察覺到自己竟然把一向和善透明的馬修逼成了現在這副瀕臨精神崩潰的模樣,路德維希慌忙停止了大聲訊問。北米家的其他三人自他身後乾巴巴地看著他,所有人的目光都是那樣乾巴巴地有神。
“路德維希你停下啦?回地獄當你的警察去吧哥哥免•費送給你單程票。”
地獄的車票是玫瑰做的?
“路德維希你就不知道怎麼正常點與人交流嗎?這是紐倫堡軍事法庭?我家的馬修是戰犯?法克尤啊你冷靜!”
該冷靜的人是你才對。
“Oh~路德維希你竟然如此逼迫我純良的兄弟這是對人權的嚴重侵犯!世界HERO要替天行道為他的兄弟要求賠償!!”
這裏都是國家要說也是國權。
話雖如此,路德維希也清楚自己剛才太過激動了。畢竟掉下去的是自己唯一的親哥哥,就算他現在處於精神錯亂的狀態……路德維希又開始胃痛了,總之如果自己不夠冷靜的話,就算是已經獲得的情報也會被誤讀吧,找不到真凶的話,那他永遠都不會原諒自己。
“對不起馬修,我剛才有些太過激動望你理解,畢竟至少你看到落下的人有著我哥哥的外表而你是目擊者。究竟發生了什麼我自己會去調查,你的聲明也在我的考察範圍之內。現在,還請見諒。”
忽視掉北米家族其他人的不滿噓聲,路德維希歎著氣離開了廚房。那些人還都是溫柔的人,知道他現在心情異常糟糕,否則他們大概會像WWII結束之後幾拳把他徹底撂倒吧……對了餐桌上多出一份的香腸費裏西應該能看到,這種環境中做意面太奢侈了。
一路上他穿過大廳,角落裏安東尼奧自留地裏的番茄已經被人摘走,地板還沒有清洗,上帝保佑費裏西不要一跤摔到那裏否則就麻煩了。路德維希搖了搖頭,就在這個大廳裏他與他的哥哥見過了最後一面,現在想來他真的不應該讓那個人獨自走動,令人後悔的選擇……他閉上雙眼眉頭緊蹙,那時候基爾伯特正在與他說些什麼來著……?
“嗚嗚親愛的阿西,你說要是本大爺和費裏西安諾都要從這飛艇上掉下去,你到底是先救老子還是先救他?(淚)”
幻聽?空耳?神經失序?
路德維希猛地睜眼,面前飄浮不定的毋庸置疑是基爾伯特的臉——穿著的那是黑白南瓜褲麼?哥哥你的品味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如此糟糕——等等你是懸空的?懸空的?!!
路德維希扯動嘴角,不知道自己此時應該說些什麼。浮游靈是大英帝國的專業領域,像自己這樣的現實主義者是不會接受的。
(你說羅馬爺爺?從專業分類的角度上說那是夢中返魂而並非浮游靈請不要搞錯。)
於是他深深吸氣。
“你是誰?膽敢冒充我哥哥?”
“嗚嗚阿西你真令人傷心……(淚)你怎麼連老子是誰都認不出!!(怒)”
真的要堅持嗎?路德維希手足無措起來。與哥哥一模一樣的聲音在痛駡,而且無論如何,這就是他精神失常後的表現啊……
“……你是飄在空中的!這樣的你不是人類也不是國家!”
“好過分呢阿西!(十字)你從來都是缺乏想像力,但這絕不是本大爺的教育問題!(怒)”浮游靈撇撇嘴露出不耐煩的神色,“嘁,雖然老子不清楚具體過程,但老子相信自己能活(傲慢狀),於是大爺我就活生生地重新出現在最愛的弟弟面前了!!(閃)”
(——誒,我似乎記得這在耀哥的家裏有一個什麼教派?啊,抱歉,年歲大了記性也不好了,讓我想想……噢,應該是這個:信春哥,原地復活。)
(——噢哈哈哈哈這是啥奇怪的教派!哪天我也去看看?!噢!超展開NICE!!)
(——丁馬克,如果你再不閉嘴,我向你保證你的世界中既沒有春哥也不會有復活。)
路德維希天庭發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這是啥,浮游靈小劇場?
“不要管老子怎麼復活的了反正老子就是原地復活了!(閃)回歸正題,阿西你一定要給我個交待~(閃,閃)說,你要先救誰?(閃,閃,閃)”
頭痛,頭痛不已。
應該是悲痛與緊張驅散了理智,發生了才察覺到這有多糟糕。
路德維希暗自歎息,要怎麼做才能把這該死的幻覺消除?他的哥哥基爾伯特是英俊帥氣像小鳥一樣、雖然馬鹿卻也會偶爾聰明狡詐的實幹家。
這樣的哥哥,不允許被任何人莫名其妙地玷污。
“……惡靈啊你一直都在糾纏這種毫無意義的問題?那我告訴你,一個名字,費裏西。我要去救費裏西。”
浮游靈發出一聲尖叫。
“噢噢噢為什麼阿西!(淚)哥哥好傷心!(粉條淚)你怎麼可以做出如此無情無義的舉動(寬粉條淚)!!”
“因為……”
路德維希緊皺眉頭,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眉間。
“你已經死了……沒錯,就算是世紀末的霸主爭戰中,胸前殘留著北斗七星的疤痕的救世主戰勝了自己的哥哥,而那位世界的霸王在兄弟之愛的光輝下毫無遺憾地離開這個世界!你已經死了噢噢噢噢!!!”
等等,剛才那些臺詞是誰說出來的?
不過這並不重要。那個浮游靈像他出現時一樣憑空消失了,連一點存在過的痕跡都沒能留下。
那麼方才大概只是幻覺吧……一定是幻覺。路德維希由此為整個事件定了性,而這更堅定了他將事件真相調查得水落石出的決心。
那個男人他是一個人嗎……不,他不是一個人!真正的基爾伯特的普魯士之魂與他得到了統一!他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噢噢噢老子的弟弟!這才是普魯士之鷹的繼承者的眼神啊老子太欣慰了!!就算和世界盃竄詞了也不要緊!!!)
(——……冷靜,基爾伯特。)
(——哎呀但確實路德維西先生也熱血起來了呢瑞桑。)
(——……沒錯。)
(——請快一些吧本田先生,否則我擔心他們會精神崩潰的。剛才臺詞竄大了已經。)
(——唔……我盡力而為,方才又發生了亂數引發的特殊事件真是……萬分不好意思。)


山寨的魔術師一臉苦澀與抓狂交雜地盯住面前不斷抽泣的近乎透明的魔女身影。
“怎麼連春哥教都跑來了阿魯?我說……好碰友快別這樣我只是一時沒改你的密碼而已你已經嗝屁了好嗎快敬業點……!?快敬業點阿魯!!”
他打了一個響指。魔女最後的身姿化成一道火焰,就此消散了。


另一邊,我們回到廚房。
“咩~路德維希只做了香腸嗎可是好難吃~~咩,哥哥這些東西都好難吃~~”
費裏西安諾含淚抱怨著。羅維諾雙手一拍桌子,怒氣衝衝地站了起來。
“MD那個番茄男人死哪里去了?洗個番茄要花那麼長時間嗎廢柴啊其可修!!!老子肚子也咕咕叫了啊!!!”
“這樣的話,你們也都來嘗嘗我的最新力作吧,哼哼……”
不好的預感緊貼亞平甯兄弟的念頭飛過。鐵青著臉他們回頭,看見的是掛著一臉慈母幸福笑容的亞瑟,戴著棉手套,自烤箱取出的託盤裏放著樣式奇怪的布丁和……司康餅。
在他身後,弗朗西斯已經面色慘白地捂著肚子倒在了地上,阿爾弗萊德吃著不知從哪里變出的漢堡,知趣地閃出了廚房大門。
“咩~?咦咦咦咦咦?哥哥大殺器來了我不要再吃那種東西了呀嗚哇哇哇哇哇……!!!”
“可惡可惡可惡安東尼奧這種時候你偏偏給老子不在是嗎你快點拿著番茄滾回來啦!!!”
亞瑟的粗眉下寒光一閃,讓亞平甯兄弟互相擁抱著連連後退了數步。
“你們,就這麼討厭我做的食物?”
“不、不是的不是的因為英國做的食物著實很難吃……嗚嗚哥哥呆毛又纏在一起了好痛好痛!!”
“其可修你!別拿著你那人間化學兵器過來!離我和我弟弟遠點!啊……庫索好痛費裏西你別亂動……啊啊啊我都告訴你別靠近了!!拿著你的那什麼餅滾遠點啊!!安東尼奧都是你的錯啊混蛋混蛋混蛋!!!”
“……這可是我費盡心力改良製成的。你們,真的不吃嗎?”
亞瑟端著託盤陷入消沉。這讓亞平甯兄弟無端多了些許負罪感——說不定五塊中還是有一塊能吃的?
“……好吧你別給老子可憐兮兮的了!老子看不下去……拿來吧!老子不等那個番茄白癡了老子餓……”羅維諾從瞬間雙眼放光的亞瑟手上接過司康餅,“餓……”,他用力咬著自己的嘴唇,“MD老子二十年後還是一條好漢!拼了!安東尼奧你這個縮頭烏龜其可修!!!”
“咩呀呀哥哥呀!!!”


安東尼奧抱著洗好的鮮嫩番茄笑嘻嘻地跨進廚房。從剛才起就一直噴嚏不斷似乎有人在想他?啊哈哈羅維諾幾分鐘見不到俺就急成這樣其實俺覺得好幸福……阿勒?
廚房地板上羅維諾雙眼翻白四肢抽搐,費裏西安諾頭上呆毛還和羅維諾的纏在一起,正在笨拙地給自己哥哥做心肺復蘇。他們旁邊是石化蒼白化鬱悶化了的亞瑟,還有靈魂出竅狀態的弗朗西斯……
俺才出去幾分鐘,這裏發生了啥啊……俺心愛的羅維諾!!!
“羅維諾!羅維諾俺來晚了!挺住!有俺在你不會有事的啊啊啊!”


山寨的魔術師驅散了魔女的最後一絲陳跡。怎麼說,不破不立,舊的消散,新的到來?
背景響起了詭異的音樂——
空中諸君歌唱,地底諸怪亂舞,所羅門的大惡魔撥弦演奏
迎接新一代廚房魔女的誕生


“亞瑟的料理怎麼就一點長進都沒有呢?”丁馬克少見地歎了口氣,“我說諾威,我們那時候明明教了他那麼多……”
“這不是我們的問題。”諾威回答道,斬釘截鐵。
“哥哥說得沒錯,不是我們的問題。”冰島頷首道,隨即站起身來,從衣袋裏掏出許多黑色螺旋。
“阿冰有甘草糖呢!瑞桑,我這裏也帶了一些呢。”提諾開心地打開自己的布袋翻動起來,“……誒,在這裏……哦,還有瑞桑你的鱈魚罐頭!我們可以開派對了呢!”
貝瓦爾德雖然一言不發,卻也還是點了點頭。
基爾伯特嘴角抽搐著退到本田菊身邊,卻發現後者已經戴上了多層的口罩。
這年頭,自救才是王道。
你们这些年轻的国家啊,真是まだまだね……


菲利克斯頭頂冰袋躺在病號房裏,他的臨床是同樣頭頂冰袋的娜塔莉婭。
發燒,沒力氣,大腦裏像有三台電視機同時播放不同的頻道,各類信息片段交替出現,嗡嗡作響的同時每條新聞卻又都異常清晰,什麼“今年番茄大豐收超市八五折”,什麼“想知道最新經典南瓜褲造型大公開”,什麼“據最新研究顯示電波有助於釋放壓力”……一連串的句子不顧及任何人的反對便沖入負責感知的區域,煩得要死。
當然,像那些“見到白銀鄉的有三人”,“魔女的棋子要小心”之類莫名其妙的話題叫得最歡也最響。
“插播一條重要新聞,偉大的理論家,實幹家,奇跡之魔女基爾德裏卡•貝什卡斯蒂爾卿於昨天傍晚不幸被擲出飛艇離世,享年XX歲。貝什卡斯蒂爾卿是我魔女組織的優秀戰士,堅持白銀鄉真理,勇於開拓創新……”
這啥啊,什麼飛艇,一個基爾伯特下去了,還附帶一個什麼貝什卡斯蒂爾?( ̄▽ ̄)~*
“……貝什卡斯蒂爾卿,是被謀殺的……”
噢噢這還有些意思。( ̄0  ̄)y
“……魔女組織的主席山寨之魔術師透露,案件還在進一步調查中……”
啊啊又來了那套官話,哼。( ̄. ̄)
“……現向全飛艇發佈通緝令,通緝如下人員……”
……WOW不會吧這麼勁爆?!呐?(→_→)
菲利克斯扯下冰袋,精神百倍地坐了起來。
“喂,我說,小娜塔( ̄▽ ̄)~*”
“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別電波啦,我問你喲(= ̄ω ̄=)”
“哥哥哥哥哥哥……”
“基爾伯特那傢伙是你一腳踹下去的吧?<( ̄︶ ̄)>”
“哥哥哥……!你,去死!”
菲利克斯大笑三聲,雙手叉腰跳下冰床。
“我現在活力百倍~~!<( ̄︶ ̄)>果然是這樣哦呵呵呵!小娜塔你騙不過我!以我爺爺……不,以托裏斯的名字發誓,兇手就是你們三人!任何罪惡都逃不過名偵探菲利克斯•武卡謝維奇的雙眼!b( ̄▽ ̄)d我這就要把真相公佈於眾!( ̄︶ ̄)↗啊哈哈哈!”
說完他一溜煙跑了出去。娜塔莉婭直挺挺坐起,滿臉悔恨與不甘,一手死死攥住床單,一手緊緊握住冰袋,愈來愈緊,最後呲啦一聲,布匹完蛋,冰袋爆裂。
天也哭兮地也泣,山巒崩摧風雲傾。
“菲利克斯……我要代表哥哥滅了你!!!”


路德維希還在走廊裏尋找線索,一不留神就被一道身影攔住了。
“?”
還沒來得及詢問對方是誰,對方卻率先自信滿滿地開口了。
“我是菲利克斯<( ̄︶ ̄)>我是個偵探<( ̄︶ ̄)/我來告訴你殺害基爾伯特的兇手是誰……真相只有一個!為首的就是馬修!<( ̄︶ ̄)凸”
“……”
“……<( ̄︶ ̄)>”
“……哈?”
路德維希胃痛地黑線滿面。
“……把證據給我看看。”
“沒證據!這是天音與我名偵探靈感的完美結合!( ̄3 ̄)a”
“……謝謝。再見。不送。”
路德維希轉身就走。登上飛艇第一次,他連吐槽的力氣都沒有了。
被晾在原處的菲利克斯愣了好一會兒,抽抽鼻子,用力哼了一聲。
“證據?好!根據我名偵探的推理,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最好的藏匿證據的地點就在兇手身上( ̄︶ ̄)>找到馬修就能拿到證據了!!啊哈哈果然我是天才!(≧▽≦)y”


本田菊敲擊鍵盤的速度放緩了些。
“又報錯了……數據庫鏈接失效?”
他歎了口氣。
“耀哥把數據庫文件放到哪個目錄下了……居然四個文件夾裏的文件都是重名的?連區分的標誌也沒有?山寨就山寨了為什麼還要關閉內容檢索功能……唉,看來只有一個一個試了……”


大廳中,托裏斯擺弄著咖啡壺。雖然感冒的人不宜喝咖啡,但菲利克斯吵著要的話也沒辦法。
“那個,托裏斯先生?能幫我調一杯咖啡嗎?”
小透明馬修的願望總是能被實現的。托裏斯端起熱氣騰騰的咖啡遞到馬修手上,這一刻兩個家庭的男性的心靈相通了。
“水溫85度正合適呢,下次我也要這樣給哥哥換這種咖啡嘗一嘗。”
“呵呵,多謝誇獎。阿爾弗萊德先生也一直對自家的咖啡讚不絕口呢,什麼時候我也換一下試試好了,菲利克斯會高興的吧?”
“嗚——會高興——嗚——”
誒?
“啊哈哈馬修醬還真是可愛呢。”
誒誒?
兩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時捂住了嘴巴。剛才他們都說了些什麼?
“那個,不好意思剛才——嗚——?”
“是我應該道歉才是——馬修醬今年幾歲了……??”
“嗚——今年幾歲了……?!?”
再說下去只能徒增尷尬,雖然不明原因,管不住自己嘴巴的兩個人都只能面紅耳赤地乖乖噤聲。
(——這個是替換對話的?不對,不是這個……)
馬修緊緊抱著熊二郎。白銀鄉里又怎麼了?
“終於找到你了馬修!!你這個殺人兇手!!( ̄▽ ̄)~*”
“啊,我餓了整整一天耶。耀君在不在我想吃飯……菲利克斯?”
名偵探菲利克斯和餓著肚子的伊萬前後腳邁入了大廳。這也是第一次,菲利克斯的要求沒有被伊萬的要求蓋過去。
“真相只有一個!馬修你就是把基爾伯特推下飛艇的兇手!<( ̄︶ ̄)>快把證據交給我~~”
“嗚——馬修說了,那不是基爾伯特先生那是白銀魔女!嗚——誰都不相信馬修——嗚——!!”
“菲利克斯別鬧了!你怎麼能如此斷定說說你的想法……?!!”
“嘿嘿托裏這簡單死了!天音加上翻轉棋盤去思考就應該是這樣的呀親愛的……<(@ ̄︶ ̄@)>”
“你们从刚才开始就都在说些什么老爸有菲利克斯姐管着呢……?给我等等,刚才那是怎么回事コルコル……”
(——啊嘞?這個也是對話替換,是EP的區別?我要找的是背景……背景……)
來自極地的低氣壓從伊萬的身上開始向外蔓延。首當其衝的就是不幸踏入冬將軍領域的咖啡壺,被徹底凍成了冰塊。
(——哦,背景特效文件找到了。但是背景圖片呢……)
“嗚——伊萬先生這應該是白銀鄉發生了什麼事情——嗚——我不想嗚——嗚——櫻二郎——嗚——”
“馬修,都跟你說快把證據拿出來了( ̄︶ ̄)↗那就是貝阿朵莉切的信!”
“菲利克斯你燒還沒退吧我送你回去……這次我支持菲利克斯……!!!”
“嗚——那是啥啊——嗚——別嗚了!!嗚——”
“你们都给我正常点コルコルコルコル……不行啊完全不行啊!这种魔法……啊啊啊烦死了!!!”
伊萬揮起水管朝著桌子砸去,發出沉重的一聲響——“鐺鐺鐺鐺鐺鐺鐺——”
(——這個是到音頻文件的數據庫鏈接?唉,怎麼能和圖片文件放在一起?)
所有人都沉默了。
“這個房間不對勁。”伊萬說,收起水管,“我們都中了白銀鄉的幻覺——案件絕對不是魔女殺人!!”
“沒錯,哥哥,絕對不要屈服。”
(——嗚啊,糟、糟糕,我怎麼把FLAG打開了……自動播放?)
娜塔莉婭乘坐暴風雪空降到眾人面前。她表情漠然而冰冷,似乎對一切都不感興趣。
然而,當眼瞳中映出菲利克斯的身影,娜塔莉婭感覺到自己胸中的怒火重新被點燃了。
“我要代表哥哥滅了你,就算這裏是魔法世界。”她冷冷地說,話語裏的冷氣是少女純粹的怒火。
“在這魔法世界裏?你能贏得過我?哼哼,開什麼玩笑,你的魔法都是我教你的!”
菲利克斯打開雙臂。他的雙唇飛速開合,語速快到外人完全聽不清他在說些什麼。但見到他這副樣子的人都應該很清楚,他在念動咒語。
空中出現一道沉暗裂縫,自裂縫中爬出了巨大的粉刷匠,全身穿著粉紅的工作服,鼻尖沾染著粉紅色的油漆。菲利克斯不知何時瞬間移動到了粉刷匠的肩上。他穩穩坐在那裏,掛著必勝的微笑,伸出手臂。
“粉紅色的粉刷匠,舞動你的粉刷,把這新房子變得更漂亮吧!”
粉刷匠擲出了手中飽含粉紅色油漆的巨大粉刷。娜塔莉婭見勢不妙,急忙想逃,身體卻被一道熊形的影子牢牢抓住,動彈不得。
“那是洋娃娃與小熊跳舞的魔法!你輸定了,娜塔莉婭!!”
一聲巨大轟鳴,粉刷匠消失了,粉刷落地處油漆四濺。重新站立在地上,菲利克斯以為自己能看到已經變成粉紅色的娜塔莉婭的僵硬塑像,但是那裏除了暴亂的油漆渣滓什麼都沒有。
“你失算了,菲利克斯。那是殘像。”
菲利克斯猛地回頭,但這已經晚了。娜塔莉婭出現在他的身後,死死抱住他的身體,雙臂堅固得像絞架。
“我不會再讓哥哥留在這世界裏供你消遣。墜入奈落吧!”
他們的腳下憑空出現了一個巨大的落穴,漆黑仿佛能把萬物吞噬殆盡。
“等一等!憑藉你的魔法,這樣你自己也會落入黃泉的!”
菲利克斯驚恐地大叫道。然而少女並沒有露出半點畏懼或動搖的表情。
“沒關係。為了哥哥,就算犧牲我也不要緊。一起墜入黃泉吧!!”
他們從黑洞掉了下去,再也沒有重新出現。
(——F5不管用麼,真糟糕這台計算機上到底有多少病毒啊……啊,好了,好了。自動播放終於結束了。)
大廳裏殘留的三個人全都嚇呆了。
“菲、菲利克斯?娜塔醬?他們……他們剛才……”
“掉到一個黑洞裏,然後就失蹤了……嗚噢噢噢噢娜塔莉婭!!!”
“伊、伊萬先生!請不要擔心這一定是幻覺——他們去了白銀鄉——嗚——別嗚了!嗚——”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啊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我的腦子已經完全亂了……我居然不是我老媽生的……又開始出現莫名其妙的臺詞了!”
伊萬雙手抱頭大聲怒吼起來。這是很恐怖的情景,馬修害怕得連連後退。但托裏斯知道這不過是再平常不過的伊萬,而且他現在更關心的是菲利克斯與娜塔莉婭的下落。
“菲利克斯……娜塔醬……這究竟……伊萬,其實我有預感,我今天晚上大概會被什麼人殺死吧……還有你的親生母親是……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伊萬眯起了眼。托裏斯發現剛才莫名竄入自己口中的臺詞其實也並非都是假話與玩笑。
“……托裏斯,你現在有兩條路可以走……混蛋老爹……不用管剛才的那句話,托裏斯,現在你只剩一條路了。”
嗚嗚嗚我知道,伊萬先生,謝謝您讓我保留住了我最後一絲還值得驕傲的國家尊嚴……
我立陶宛向來都是自殺率第一的國家,您能體察到這一點我非常開心……
菲利克斯,娜塔醬,說不定我還能遇到你們吧……
托裏斯沉默地走到大廳的換氣窗邊,打開窗子,毫不遲疑地跳了下去。
(——數據庫鏈接終於修好了……啊呀,沒有暫停遊戲麼?唉……果然年紀大了記性不好了麼……這下糟糕了……)
“剛才發生了多麼可怕的事情啊熊二郎……熊二郎?終於恢復正常了?恢復正常了!但是……但是馬修已經……嗚嗚嗚……這太可怕了……”
馬修抱著熊二郎放聲大哭。


“菲利克斯那傢伙也跟你們說馬修是兇手了?”
路德維希詫異地詢問弗朗西斯,後者不屑地聳了聳肩。
“唉,平時哥哥我還挺喜歡菲利克斯這孩子的。但如果他還是要和哥哥我可愛的小馬修作對,那哥哥我是絕對不會放過他的。誰會相信他那套胡編亂造?”
路德維希默默頷首。這話說得沒錯。


啊,輕飄飄的,一點都不痛……
托裏斯慢慢睜開雙眼,面前是提諾充滿擔心又在一瞬變得狂喜的臉。
“瑞桑!托裏斯他醒過來了!瑞桑!”
啊呀?
“嚇死我了。我還在擔心萬一托裏斯你像菲利克斯一樣撞成腦震盪怎麼辦呢。真是太好了,噩夢已經結束了。歡迎回到現實世界!”
啊呀呀?
托裏斯慢慢坐起來。草坪的不遠處菲利克斯頭上一個大包,掛著蚊香眼還在昏睡,娜塔莉婭嘟著臉雙手抱膝一言不發。他又看向自己身後……
“你們都被困在這裏面了,具體我也不大清楚啦,腦電波干擾什麼的。不過現在你和娜塔莉婭,還有菲利克斯都算平安無事地恢復正常,我們所有人都很高興呢……菲利克斯可能還要再昏迷一段時間吧,不過不用擔心。諾威是很會照顧人的人呢。”
提諾連珠炮的發言結束後,托裏斯除了苦笑露不出其他表情。
這還真是個過分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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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se L:Portreto ir Jaunimo.




所有這些名為“伊萬•布拉金斯基”的形象,高大的瘦小的,強壯的虛弱的,站立著端坐著平躺著,微笑著暴怒著悲傷著,一個接一個在你的寫生簿中現身,卻又是一個接一個地中途半端。

即便是單方面作畫這樣簡單的事情,你也不得不忍受他們不知如何做到的阻撓——公社化的詛咒折斷你的筆尖一回,冬將軍的嚴酷兩次擦破了你的紙面,三聲起義的啼鳴扣下了火光中毛瑟槍的扳機,四枚液珠滴落肮髒了畫面是崩壞的印記,暴風雪的嚴寒風化了五條河流的雪原,孩子的啼哭塌陷了六座城市的城牆,七百年是你們葛藤般的糾纏不清,八個公國是基輔羅斯留下的全部遺產——

九遍的祈禱,燈火與陰影的交疊處伊萬•布拉金斯基在你筆下僅是輪廓故而單薄。他投身於晨昏之間,把你聽不清的字句輕聲呢喃。




“我的陛下,在地圖上劃出國界的時候,她哭了。”

伊萬•布拉金斯基坐在窗前的扶手椅上怔怔看著地板,無意識地用手裏的鞭子在地板上畫出東歐的圖像。這裏是1795年十月的聖彼得堡,聯合王國剛剛徹底被從地圖上消抹,托裏斯•羅利納提斯站在椅子對面發著抖,寒冷卻只占了原因的一半。

“我的陛下說,她覺得自己做了一件十分惡毒的事情,為了我;就算從少婦變成現在的太婆,她也依舊認定,她做了一件正確但不道德的事情。”

他丟下鞭子站了起來,逆光下表情模糊不清。

托裏斯確實懷疑,那條被丟掉的鞭子上來自自己傷口的血還沒有完全擦乾淨。伊萬•布拉金斯基所做不只是吞併這麼簡單:娜塔莉婭毅然決然離開,連帶重新圈定為白俄羅斯的廣袤地域;大公國被割裂,他的核心被奪走了大半——孤零零一角的立陶宛,和愛沙尼亞與拉脫維亞差不多了的立陶宛,不再擁有力量的立陶宛。

“換言之,完全按照陛下的命令一步步去做的我,也是正確但不道德的……呐,你說是吧,立陶宛?你應該很清楚喲。”

伊萬•布拉金斯基穿著仿法式的外衣,樣式已經有些過時,洛可可樣的蕾絲花邊掛滿了衣領和袖口。輕聲細語的貴族拿不起刀槍,絲綢料子的精細衣服和衣服的主人一起變成柔軟的擁抱和耳邊的呢喃,最常出現在舞會花園與臥房而不是戰場。這個突然長大的孩子一臉純良,幼時的暴戾之氣隱藏得極好,甚至騙過了他的眼睛——托裏斯懊惱地想,他當時究竟是被伊萬•布拉金斯基的什麼迷惑了……

『立陶宛君,從今以後我們就盡棄前嫌了嘛,因為我們終於能永遠作朋友了~~☆』

『立陶宛君,為什麼我長高了,但英國君、法國君他們卻都開始討厭我了呢……』

『立陶宛君的話,你的忙我是一定會幫的,為什麼波蘭君會被法國君牽著鼻子走了呢……』

『就算歐羅巴所有其他人都不再喜歡波蘭君和立陶宛君,我也不會丟下你們不管的喲。』

『呐,立陶宛君……波蘭君的新上司,就交給那個孩子吧……』

『因為那個孩子和我家陛下的關係,同我們差不多呢……』

『立陶宛君你也不喜歡“憲法”那種奇怪的東西吧?波蘭君最近變得好古怪呢……』

『立陶宛君,你跟著波蘭君做出了令我討厭的事情,這下你誰都救不了了喔……』

伊萬•布拉金斯基在不同的場合說著不同的話,在同樣的場合露出不同的表情。明明是歡樂的甜言蜜語卻帶有陰翳如同花叢中爬出的逶迤之蛇,明明是困苦的悲痛之音卻清淡純粹好似教堂中孤獨禱告的耳語。很難判斷他的這些話的真偽;它們可能大抵全部都是面具上繪製的光怪陸離的假像,但也似乎全部來自面具下隱藏好的那張不停哭泣的臉。於是邏輯和理智只能在他的面前缺席,但情感在陰謀面前總會是絕對的失敗者。

——所以你才能誘惑我到如此地步、讓我做出了背叛傷害波蘭的事情嗎?

——就算我之後還可以同他並肩作戰,你卻早已讓我為自己羞愧到無地自容;哪怕波蘭還能嘲笑我扭曲的表情有趣,我卻清楚見證之前歌舞昇平蕩漾百年的終局竟是一國的碎片再也無法拼整。

——而直到現在我卻依舊不能判定,你究竟是抱著怎樣的心態導演了這醜陋的一切。

“不過,大概只要結果是正確的,用什麼方法都可以的喲,聽上司的話總不會錯的……呐,立陶宛,我是真的希望你們的聯合王國徹底垮掉。你們永遠也不可能讓姐姐與阿白回家,永遠打算把基輔羅斯留給我的遺產也搶走,真是比蒙古還要討厭呢。為了和家人一起生活,我就算做了讓人不得不哭泣的事情也沒有關係。

“因為啊,如果不在這次把聯合王國徹底殺死,姐姐和阿白總有一天又會突然消失不見的吧。所以呢……

“我不能跟著我的陛下一起哭。”

他盯住托裏斯,中止了先前抱怨一般的滔滔不絕。逆光下他紫色的眸子閃著奇異的色澤,滾金睫毛下的陰影隨著呼吸翕動不已。

——就像現在,你說的這些話,究竟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不過呢,總有辦法的。畢竟是我一定要雇你的嘛。”

伊萬•布拉金斯基笑了笑,幾步走到托裏斯面前,冰冷的手指匕首一樣刺出,停在他心臟的正前方。托裏斯能感到自己的心臟狂跳不已,唯一的燃料就是前所未有的恐懼,仿佛俄羅斯人再用力些,他就會頃刻血濺當場。

“在各種意義上,‘立陶宛大公國’從現在起就正式死去了,無論在這裏……”手指在托裏斯的前襟留下一道淺窩,“還是這裏。”他用另一隻手撫上自己的心臟。

“他必須徹徹底底地死去,這樣你才能變成嶄新的屬於我們的立陶宛喲。

“呐,我無比道德地從和波蘭一起欺負我們的大公國死後的灰燼裏,拯救了新生的一片空白的你喲。這樣我的陛下就不用再流淚了嘛。

“而且這樣,我就完全沒有任何錯了呢。因為我拯救了你耶~~”

一瞬間他的目光比白海的風暴更寒冷。那屬於一望無盡的雪原,每月的狂風夾雜雪粒傾瀉而下,混亂了來自四面八方的光線:體驗寒冷的是肌膚,傾聽風聲呼嘯的是雙耳,品嘗雪花味道的是舌頭,而眼睛——斑駁中什麼也看不見,哪怕是在風雪平息後,空無一物的潔白也直接帶來了目盲。

這是只屬於俄羅斯的世界,荒無人煙到什麼都不需要被拯救,朦朧混沌到變成沒有圍牆的迷宮。

俄羅斯人放下胳膊,朝後跳了一步,即刻把雙眼眯成了月牙。“那麼重新自我介紹:我,是俄羅斯帝國,你的上司;你,是西北區的立陶宛,我的部下。所以從今以後,立陶宛就是我的一部分,要在我家做一個聽話的好孩子,呐?”

這是不容分毫拒絕的命令,夾雜著高高在上的輕蔑與勝利者的傲慢。托裏斯抬起頭,逆光的伊萬•布拉金斯基輪廓模糊而可愛;奪目光線染成了他的雙翅,而他的微笑天真如同天使,哪怕他的周圍儘是他一手打造的修羅場。

想要說的話,能夠說的話,豐富而綿長的語言被雪原凍結,僵硬的舌頭只能卷出可以重複千百次卻具有各式不同意義的簡單言詞。

“……是的,俄羅斯……先生。”




你踏入新雪後的院落,筆觸輕柔,顏色淺淡。灰白天空中懸掛著蒼白的太陽,牛乳般的虛弱光線不足以照亮白堊堆疊的磚牆,死灰一樣的土地中刺出仿若貝殼與枯骨的樹木枝幹,胡粉的雪粒在其上凝成半透明的蒼涼冰淞與珍珠葉子。伊萬•布拉金斯基站在白得刺目的空蕩院場中,全身上下被揚起的雪霧染成通透的冰銀。他弓著身,熊崽一樣笨拙地拍打面前的雪堆,低矮與高聳區分出圍牆與堡壘、宮殿與教堂——白鐵城堡外是環繞的凍結河流,象牙城牆內是接連不斷的水晶聖所,翅膀僵硬的鴿子落在掛鐘上群集而取暖,一聲接連一聲是它們的呼叫,是晨禱的鐘鳴,是克裏姆林的第一縷光線擦破鉛黑藍紫的殘餘,是沙皇步駕手中揮舞的刀劍,是伊萬•布拉金斯基冰瑩的睫毛發絲與呼出的白氣。

這是他的城,他站在按比例縮小的克里姆林宮牆之內好似自冰川鑿出的巨像,在阿爾漢格爾斯克堆砌,在莫斯科停留,在聖彼得堡展覽並融化。他的雙唇一張一合吐出意義不明的音節,聲音時而如大天使號角般低沉,哪怕他沒有大巴比倫的七重城牆,時而如商賈雲集街道上扭動腰肢的樂隊演奏般歡快,即便他的周圍即無地中海的和風又無羅馬。他的圍巾垂在身後,毛線上纏繞著鉛粉且因此沉重,猶如癱瘓而無法展開的翅膀。而你確實覺得,如果你改動線條讓圍巾就此飄起,你筆下那個半透明的形象大概會衝破紙面,急不可耐地返還到你對面沉睡中的真實身影裏——這樣他便可以再次成功狙阻你的努力,令你先前的構思與設想就此又化為泡影。

是的,俄羅斯先生,他確實可以這樣做,他確實這樣做過,他長久以來幾乎一直都在這樣做。

長大了的伊萬•布拉金斯基習慣欣喜於你的失敗並將你的為難看作樂趣。他咧開嘴露出冰晶一樣璀璨的純潔笑容,而你卻只能匍匐在他的腳邊滿身傷痕。他一個接一個給出可以實行卻絕對無理的命令,你眉眼無助的下垂進一步挑開他上揚的唇角,你全身拒否的顫抖伴隨他水管轉動的風聲,他說,這樣的立陶宛有趣得很,這是屬於我們的立陶宛,這是接受我等印記的立陶宛,故而我等之城為你敞開。

說這話時伊萬•布拉金斯基之城的城門洞開,他向你伸出戴著手套而不知溫度的雙手,邀請你或者命令你步入他的世界——不能飛翔,為了與他一樣的腳踏實地所有人的翅膀都必被剪除,那麼遍地散亂的白色不是花朵而是羽毛,撲簌翻滾著令人窒息地沖入所有人的鼻腔。他圍巾下的白晰脖子在你眼前若隱若現,上面殘存著鮮紅的圖案:傷疤,刻痕,古舊的傷口來自生鐵的絞索仿佛從未癒合,傷痕的末端細密而化為他皮膚上幾乎不可辨識的紋理,貫穿他全身,在他的後背擰出斷裂的幻象——這與你的傷疤大相徑庭,但你知道它們在陰雨纏綿之際同樣的疼痛,在你吐息的溫熱白霧中綻放而爆破,令帶有血之氣味的液體一滴接連一滴落上那潔白的城,染紅銀色的街,合著自鬢角流下的汗與眼角滲出的淚珠凍結了整座庭院,連同你一起。

是誰連根拔除了他的翅膀,是誰用鐐銬鎖住他的雙腕,是誰把他禁錮於只剩餘蒼白的世界——那個樣子的伊萬•布拉金斯基因疼痛而後退,仰著頭對天空無聲呐喊,向上帝,向他知道的與不知道的神明。他厭惡地甩開你的手,把你推離數步有餘,皺著眉,以圍巾擦拭並遮擋破裂的疤痕。

他絕不會因此在你的面前露出動搖的表情,哪怕只有一瞬。那似乎成了你與舊世界唯一的聯繫,仿佛如果他動搖,他宣稱的亡靈就會自墳墓中驚醒。而你知道那個所謂亡靈從來不曾消失因為你堅強地從支離破碎中活了下來。這大概令他很不愉快,於是他在你面前嬉笑為了無聊的事情抱怨不停為了一杯茶的涼熱懲罰你,背轉過身去的刹那你卻瞟見那數百年未曾變過的忍耐冷漠。

寒冬沒有聲音,凍結與融化同樣地死寂。

是的,俄羅斯先生,他確實一定會這樣做。




誰也沒想到伊萬•布拉金斯基會以勝利者的身份站在那裏,站在尤格拉河濱,依舊驚懼卻又興奮不已。原本一直戴在他脖子上的項圈或是鐵軛被他狠狠扯下,連帶接合處傷疤長好後附著的血肉一起被重重甩在地上。

“我自由了!”他大聲喊道,“我終於自由了!”

伊萬•布拉金斯基究竟度過了多少年自由歲月,騎馬立於河對岸的托裏斯•羅利納提斯努力回想著,最終還是搖了搖頭。他依稀記得最後一次見到不受任何束縛的那個孩子是在二百多年前,那時的她們比現在更為弱小,蒙蔭在基輔羅斯寬大的袍服下享受公子一般的自由,而那位年長者儼然一副主人與父親的姿態;可是分裂很快奪走了他的力量,蒙古則給了他最為致命的一擊。從此羅斯家的三個孩子成了孤兒,在雪原中茫然顧盼,直到周圍的國家們分別把他們撿了去,一晃便到了如今。

這是不幸的事件,而唯一被蒙古撿走的伊萬•布拉金斯基則成為了不幸中的不幸。

菲利克斯曾經在蒙古手下打了一年零工,直到現在提起那年發生的事情,金黃色的偽娘還是少不了罵罵咧咧。托里斯本人也曾經與蒙古交過手,鐵黑色猶如烏雲自地平線翻滾而來的是整齊卻行動迅速的騎兵部隊,箭矢如雨刀如雷電,他們劈開了歐羅巴斬斷了古老王族的血脈,留下一地燒殺後的灰土供饑餓的孩子們貪婪掠奪。伊萬•布拉金斯基也在其中,脖子上拴著鐵鏈,手腕上套著枷鎖,在泥土中挖掘金子直到指尖破碎出血,即便這樣不時還會遭受鞭打——遠方的青煙來自燃燒的城市,唯有入夜後才能聽到孩子孤零零的怯懦且虛弱的哭泣之聲。

“姐姐……阿白……”

他喃喃自語的是姐妹的名號,一個是黃金諸城的鐘聲與彌撒,一個是山林湖泊的微風與花草。這些都是純美而芳醇的樂音,她們踩著相似的鼓點,在托裏斯的琴聲中翩翩起舞,而那個孩子卻只能躲在圍牆之後露出半個腦袋,眼巴巴地看著尤格拉河彼側的喧囂,愈來愈深地把自己埋藏在陽光射不到的陰影之下。

因為他是稅吏,手中的三十枚銀幣尚沒有洗去硝煙和烽火,草繩卻早已被戰馬踏得稀爛。忍無可忍大概也必須忍耐,直到暗自磨好的鋒利匕首刺入對方的要害:那上面必定沾染毒藥。

“我自由了!我終於是完全獨立的國家了!姐姐!阿白!你們看!我把蒙古趕走了!你們看!”

托裏斯的前後分別坐著萊娜與貝拉。姐姐擦去喜悅的淚水後劃著十字祈禱,妹妹則不顧危險地跳到馬背上站起來,對自己的哥哥連連揮手。蒙古的離去對這三姐弟來說都是狂喜吧……托裏斯覺得自己也應該微笑。送別了令人討厭的鄰居,今後這裏也會像條頓騎士團俯首稱臣後的西方,只剩餘和平……

他把激動不已的娜塔莉婭抱下,讓她好好重新坐正,隨後驅馬靠近河岸。峭壁之上站立著笑出淚水的伊萬•布拉金斯基,又瘦又小,雙手卻緊緊攥著斷了刃的馬刀。

“露醬,重獲自由恭喜你。”托裏斯說,相信自己的聲音足夠大,俄羅斯孩童能夠聽見,“哎,怎麼說……如果需要幫忙的話就請說出來,我會盡力想辦法的。”

伊萬•布拉金斯基歪過腦袋看著他,沒有眨眼,紫晶一樣的雙眸在顯得過分大的同時令人無端忐忑起來。旋即他笑了,孩子氣的溫和且羞澀的微笑——然而他的手卻沒有從刀柄上鬆開。

“謝謝你喔,立陶宛。嗯,如果我有麻煩了的話,你一定要幫忙喔,就像原先基輔羅斯遇到麻煩時你英勇保護了阿白一樣喲~~”

只是他話裏有話的態度不像出自孩童。即便知道國家不可能太過天真,托裏斯還是暗暗開始了不安。

“呐,立陶宛,你看,現在的我,可以和那時候的你一樣強大了吧?誒……首先……土地的話……”他淘氣地轉了轉眼珠,“東面的大山屬於我了耶。我的土地不比你小了嘛。”像所有孩子一樣,要描繪寬廣的東西是就直接把雙臂展開劃出一個很大的圓,“其次呢……我的軍隊,你看你看,我一個人趕跑了蒙古耶!再然後,錢呢……”他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後腦,笑容變得更加羞澀了,“嗯,我很窮,但是如果我像之前一樣每天努力工作又沒人來騷擾的話,我很快就能變得有錢,比基輔羅斯還要有錢。所以呢……”

他眨了眨眼,那目光是企盼還是命令,托裏斯說不清。

“呐,我可以自己養活我的姐妹喲。所以立陶宛,感謝你之前二百年一直替我照顧她們。但現在能把她們還給我了麼?”

意義,理解不能。

“還有,你以前從諾夫哥羅德、普斯科夫、特維爾還有斯摩棱斯克拿走的土地,謝謝你幫我照看了嘛。現在呢,也能還給我了麼?”

孩子向前伸出兩隻手,臉上掛著大大的明媚笑顏,哪怕他的臉頰上還殘存著烽火的炭黑色。

“……露醬,我覺得……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

托裏斯陪著笑臉反問。

“誒?我有誤會嗎?”伊萬•布拉金斯基挑起一邊眉毛,露出苦惱思索的表情,“立陶宛你難道不覺得,家人在一起生活才是正確的嗎?”

“是正確的,毋庸置疑。”

“那我想讓姐姐和阿白與我一起生活就沒有錯啊?我們是同血所生的姐弟與兄妹呀?”

“沒有錯,但問題不在這裏。”

托裏斯輕咳一聲,接下來還要解釋可真是麻煩。

“應該是這樣的,露醬你搬過來和我一起住,這樣你們姐兄妹就能永遠在一起了。你看,我以前和你說過許多次,那時你不答應是因為害怕蒙古吧?現在不一樣了。蒙古已經離開,所以露醬應該能和自己的姐妹團聚了,在我的家裏。”

——所以斯摩棱斯克不能還給你。那是我的,已經是我的了。

——統治整片基輔羅斯土地的權力,是萊娜醬送給我的禮物。我不會放棄它。

——相應的,你也應該是我的,這樣基輔羅斯才能完成統一。

伊萬•布拉金斯基垂下與他瘦小身體相比顯得過分大的腦袋。他的雙肩顫動著,愈來愈劇烈,衣服乃至下擺都隨著胸腔的上下起伏搖擺,開始晃動的是他的整個身子——他在笑,狂笑,歇斯底里的狂笑,抬起頭從張大的嘴中溢出的癲狂笑聲響徹了整個河谷。笑聲中的拒否意味是如此明顯,就連托裏斯胯下的馬似乎也被他的爆發嚇住。萊娜驚恐地捂住自己的嘴,貝拉瞪大了眼睛。

“冷……冷靜點,露醬,冷靜點!”托裏斯撇了撇嘴,拉緊了韁繩,“請聽我說,這二百多年一直是我在照顧你的姐妹。自她們出生後她們和我在一起生活的歲月比和你在一起的要長得多。這樣算的話,我比你更有資格說自己是她們的家人。你不能分開我們。當然,對我來說你也是很重要的家人,所以我家的大門永遠向你敞開,只要你願意同我們一起生活,我絕對歡迎你回來——或者說,我現在急切期盼你能回來。但是,相反的是不可以的——”他努力讓自己的語調變得嚴厲,“是你應該歸屬於我。我比你更清楚如何應對國家間的事情,你理所應當被我照顧。我是基輔羅斯的繼承人,我會為你們重建基輔羅斯,讓你們過上幸福的生活,我向你保證。所以請不要再提出剛才那種任性且無理的要求了……”

孩子止住笑,兩隻眼睛死死盯在托裏斯的臉上。那不是兔子望向山鷹的目光也並非狼群搜索食物的眼神,而是棕熊或虎對侵入自己地盤不速之客報以的冷徹至脊骨的敵視神色。

“偽善者。”他輕啟雙唇,平靜無比地迸出令人心寒的單詞。

“傲慢的偽善者,你覺得自己是什麼?自惡龍爪下保護公主的騎士?還是輔佐王子受到愛戴被委以重任的舊臣?你可以溫柔又平和地說出這些話,那又何必去與蒙古結盟?基輔羅斯死在蒙古劍下但更死于你長久的侵蝕與撕咬,我目睹了一切,我知道!我們本應是拜占庭的前哨,是對抗野蠻的壁壘,而你甚至不會遵從拜占庭的教導,以異端污染了我們的聖城。你沒有資格繼承基輔羅斯,你沒有。而我和你不同,我不止繼承了基輔羅斯——我是拜占庭的最後後人,羅馬的雙頭鷹繡上我的錦旗——我禁止你輕視第三羅馬,而基輔羅斯註定由我重建。”

他紫色的雙眼因憤怒而染上金紅,那是戰爭號角吹響的色澤。

“你要同我爭搶我最後的也是最珍視的財產?你要搶奪我的家人?你要讓我重新成為他人的奴僕從而斷送基輔羅斯斷送拜占庭斷送羅馬?做不到喲!我告訴你,你做不到的……也許我現在力氣不如你,連你的腿都無法搬動,但上帝定會保佑虔誠的我賜予我力量,以那份力量我將超越你擊敗你征服你,讓你再也不敢妄自為己增添高貴的名號。”

說完他用力把馬刀插入河濱,插入那被血紅染得昏暗的泥土之中,加之他最大的憎恨,以孩子能有的無所畏懼的殘虐。然後他再度抬起頭,態度堅決,周身是陽光分解後反射的白金與蒼紅。

“這是戰爭的楔子,直到我徹底擊敗你打碎你讓你在我面前為獲得寬恕瑟瑟發抖,戰爭就不會結束。我告訴你,不會結束!”

可惜的是這些話這些動作出自一個瘦小的孩子只令人覺得滑稽。這不可能實現,托裏斯默想,伊萬•布拉金斯基因為一場勝利而變得自負,這對他不好。

總有一天他會為自己的狂妄碰壁受苦。




他面無表情地開口,頎長身軀背後是少年的細長陰影。大衣的飄動濃縮成顫抖,那道陰影在廣袤雪原的潔白中尋找隱蔽的場所卻徒勞無功——

下面的話講給你聽,我不會再重複,你要記牢:

我喜愛城鎮與村落。

我喜愛諾夫哥羅德的集市,我喜愛波羅茲克的燈火。

我喜愛伏爾林碉堡的密集窗口,我喜愛斯摩棱斯克城池的平靜山丘。

我喜愛特維爾的彌撒,死者與生者接受最後的送別與最初的祝福,猶如我喜愛梁贊的草原以及那裏萬馬奔騰的壯闊。

我喜愛黑白紅三色的魯塞尼亞我喜愛第聶伯伏爾加與尼曼河流;我喜愛維捷布斯克喜愛諾沃格羅德克喜愛布雷斯特裏托夫斯科喜愛馬斯梯斯勞喜愛明斯克喜愛切爾尼戈夫,我尤其喜愛基輔,喜愛那裏的街道那裏的教堂那裏的磚石那裏的宮殿那裏是寫滿過去的黃金之城;我喜愛,姐姐雙手舉著十字架在牧首身後微笑,空氣中彌漫著來自東方的焚香與拜占庭莊嚴的聖歌;我喜愛,阿白頭披長紗在舞蹈前行禮鞠躬,隨後她旋轉的舞姿好似疾風卷過草原森林溪邊與農田;我喜愛,殘留基輔羅斯氣息的城市裏人們將上司的故事口耳相傳,我知道與不知道的,見過與沒見過的;我喜愛,基輔羅斯,我的根,我自其而生,自其而來。

而這些,她們所有,要麼已經被你奪了走,要麼即將徹底被你奪去。

我被拋棄在荒原,流落在林間,樹木與繩索是企圖囚禁我的陷阱,當我頭朝下吊在樹上只能嗅到蘇茲達爾諸城火光的氣味——燃燒的是莫斯科是下諾夫哥羅德是弗拉基米爾,是異教徒旌旗纏卷的勝利歡呼,是他們觥籌交錯中自我家奪走的食糧碾成粉塵而發出的哭泣之聲。

所以我討厭你,用我被蒙古鞭打濺出的全部血液疏遠你用我被烈火燒毀的盡數灰燼厭惡你,用我教堂十字架的陰影遮蔽你用我手中的利劍與冰鎬刺向你。那是上帝之鞭是我承受的孤獨與貧窮,那是燒我糧倉殺我民眾的劍與斧,那原是你的刀槍是波蘭的騎兵蒙古的射手,是你們褻瀆的禮拜是狂亂的車馬墮落的衣著,是人們的絕望與哭泣是冬將軍怨靈的腳步是掩埋一切的冰天雪地。你拿走了本應屬於我的近乎一切,目睹我的痛苦卻帶著高高在上的憐憫漫不經心地對我誇誇其談——

你告訴我我的姐妹過著多麼幸福的生活,卻不能平息基輔羅斯的怨魂,也不能把這人間地獄從我這裏搬走。

所以我討厭你,你吐出的言語好似蜜糖卻是毒藥,不然你的劍鞘不可能為空。

你的目光停留在我所剩不多的土地之上,你令我害怕,無論是你看似和善的笑容還是你隱藏在不知何處的銳利劍鋒,你正是用它劃開了基輔羅斯,偷走了他的錢財,盜取了他的名號。

把我的姐妹還給我……

他擦掉眼淚,臉頰的瘀傷通紅。

把基輔羅斯繼承者的名字還給我……

他立起旗幟,哪怕布料在風雪中發出撕碎聲響。

把我的世界還給我!!

他的箭射中你高居其上的基輔之黃金王座。他掀翻了你卻又被你身後趕來的兵士重重圍住。你驚惶未定站起身,他卻只能在兵甲的圍堵下下跪屈服。

然而他伸出的手依舊攥緊被你踩在腳下的基輔羅斯自由旗幟的最後碎片,他攥得如此之緊讓他手背的青筋暴突,蜷曲指甲刺入皮肉,好似失去了這個,他就真的變得一無所有。


那是個好時候,菲利克斯這麼說,翼騎兵所向披靡,對此你沒有不同意的理由。

那是個壞時候,你想,正是因為它的中途半端才導致了真正意味和平大門的死鎖以及,後來傾覆的發生。

1605,1610,1612,少年的伊萬•布拉金斯基為此將你和菲利克斯恨之入骨。

由此他永遠也不曾原諒立陶宛大公國,哪怕在他口頭判決這個建制的死刑之後。

那是轉折點的前奏。有句老話似乎這麼說,人若不墜入最為慘淡的低谷,就不可能登上最為美好的直通天堂的高峰。抛物線總能分成徹底相反的兩支——那是令人胃痛的雙重對立,控制著歐羅巴東部的平原,控制著生活在那裏的所有人。

事情的演變,僅此而已。


為了讓手頭這幅畫不再中途半端,你不得不仔細思考如何描繪伊萬•布拉金斯基。這並非是素描功底的問題,他的雙重對立性就像他的頭髮既直又卷,就像他能在溫柔的同時如此殘忍。高興的時候他歡快如小鳥天真如貓仔,憤怒的時候他恐怖如豺狼冷酷如虎豹。你知道,你熟識的那些人也都知道,伊萬•布拉金斯基內裏的漆黑可與他外表的潔白比擬,他愈發透明脫色的同時他的心便愈發沉重,直到衝破他的皮膚墜出他的胸膛。心臟在地面跳動的節拍沉緩而有力,每次你都懷疑自己是否應該把它揀起,而當你回過神來你卻已經手捧那躍動不已的器官,愈發貼近那祈求填充的空洞,在那裏漆黑化為同樣不可外顯的血紅。

你想,這是他為數不多的能流露在外的溫熱之物。伊萬•布拉金斯基的皮膚冰冷,能衝破這層冰冷的只剩餘兩樣:他的血與他的淚。

他的鮮血帶來硝煙彌漫的紅色汪洋,拍岸巨浪卷成水牆,人們一個接一個溺斃其中。

他的眼淚化成竊竊私語的蒼白毒鴆,裝在素樸的容器內,貼上誘人掀開封印的標簽。

浴血的伊萬•布拉金斯基瘋狂如野獸,那些血跡來自他人,更多來自於他自身。瘋狂中他完成了一項又一項不可能的任務,瘋狂中他跨出埋骨之地讓烈火燒盡眼前原野上一切活物包括他的敵人,於是他一步一步走向存活。

含淚的伊萬•布拉金斯基畏縮如幼童,淚痕留在臉上垂下脖頸滴過胸膛,濕潤並刺激著他周身的傷疤。那些傷疤來自蒙古來自你和波蘭來自所有他參與過的爭鬥,也來自他上司與那些嚴酷到其他國家早已無法理解的刑罰。

胸口洞開的伊萬•布拉金斯基等待著被填充,他像個黑洞,吸收周圍一切熱量,於是他周圍的一切也跟隨他變得冰冷。你捧上他心臟的同時也在發抖,你的周身籠上冰的框架,這讓你的心情變得沉重而你憎恨沉重:沉重如亞細亞的鐵蹄,沉重如他們等級森嚴的軍隊,沉重如他們接受唯一聲音指派、想法統一的大眾——這鑄造了伊萬•布拉金斯基的絕對服從,對他的上司,人的上司與非人的上司。

只是這並非歐羅巴之物,為此他從根基裏便成了混血——你想,你要如何心無偏見地描繪這種混合?你做不到。那個外表輕佻內裏沉重的二重矛盾,那個歐羅巴與亞細亞的混血,沒有人能剔除其中的任何一部分,它們互相侵蝕構成了空管,不論外表如何結實,內裏卻是出人意料地脆弱易碎——他已經碎過,碎了一地,此後不斷重複這個過程。

那顆雕刻著亞細亞符號的心臟在你的手中跳躍。如果你把它捏破,你和他都會得到救贖。你知道你應該那麼做,為了你自己,為了那些被他的怒火損壞了的你至親至愛之人,甚至是為了他自己。

然而你做不到。

你撫摸著那顆心臟,親吻它後親手把它裝回等待已久的伊萬•布拉金斯基的胸膛。這是一種儀式,萊娜做過,貝拉做過,她們自此回歸了被她們拋棄許久的古老家園。而你這麼做了,在他不知是柔和還是冷漠的紫色目光的注視下、在他呼吸宛如五月微風的寂靜中觸及了他的內核。傷口閉合的瞬間你開始後悔,但這已經晚了。

於是哪怕擁有著所謂自由,你卻再也無從自他身邊逃脫。




套娃只是一種玩具,托裏斯•羅利納提斯對自己說,就算其中一個娃娃有著和自己一樣的棕色頭髮綠色眼睛,身上印著樣式和自己軍服別無二致的衣服,那也只是玩具罷了。

伊萬•布拉金斯基撇了撇嘴,毫不猶豫地握住娃娃的兩端,左右一扭,娃娃就從中間分成了兩個。套在裏面的娃娃有著與菲利克斯神色近乎一模一樣的臉孔,白目的“呀哈哈死小孩你不怕被抽飛就過來啊”的表情又一次讓托裏斯從賁門到幽門上下扭曲了個遍。每次都是這樣,不同大小的娃娃一個套著一個,菲利克斯的外面是萊娜和貝拉,裏面則是更小的立沃尼亞二人組,托裏斯自己外面的一層娃娃戴著芬蘭的帽子,而他們全部,所有人,都能裝入一個碩大無比的俄羅斯圍巾娃娃的身體裏。

『這樣你們就都是我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了,都是被我拯救了的全新的好孩子。』

伊萬•布拉金斯基笑眯眯地說,當著托裏斯的面把套娃解體又重裝,重裝又解體,好像那些邊境的省份永遠處於邊界未定永遠需要人為調整永遠需要更多的拓荒者與新移民。他自己的娃娃在不知不覺中愈長愈大,越過里海越過沙漠,越過廣袤無人的森林越過千米深潭,越過火山越過海峽越過一望無際的積冰——伊萬•布拉金斯基拿過冰塊把它們凍在娃娃的接口,於是那娃娃愈發高愈發胖,好像不停進食的棕熊只差像蛇一般蛻皮。

然而,托裏斯想,不會蛻皮,蛇就無法永生。

伊萬•布拉金斯基是否知道這些?

『喏,你們都在我體內,就必須聽我的命令,也就不能再把我怎麼樣了嘛。』

他拉住愛德華拉住萊維斯揉亂他們的頭髮淘氣地親吻他們的臉頰,他放任提諾自生自滅只要赫爾辛基的海港,他不管菲利克斯在幾家人手下打工只期盼那議會王國別出亂子。

只要他們都住在同一個屋簷下,掛著“家人”的名號。

伊萬•布拉金斯基說,他會愛他的家人如他愛他自己。

哪怕他喜愛自己的領土甚於自己的人民,每一寸向東的擴展都加在他的四肢上於是他變得修長,雖然這並沒有很好地增加他的重量。

哪怕他擁抱自己的姐妹因為久別重逢然而,誰都看得見,他的手指停在她們的發梢他的整個身子向後閃躲。

伊萬•布拉金斯基的娃娃成了歐羅巴碩大無比的堡壘,而所有被他征服的國家都是城中之城,帶有輪子,塗上火漆,裝滿炸藥,在必要的時候就要被推出城去,進入敵陣然後爆炸碎裂。萊維斯的顫抖並不總是因為平日的責罰,愛德華的歎息也絕非只為了自由的限制——被不停易手的他們每次回到伊萬•布拉金斯基的大宅都是傷痕累累,然後同樣遍體鱗傷的伊萬•布拉金斯基對他們微笑:一切都會和過去別無二致,他保證。

由此這成為他為數不多的絕對真實話語之一。

“呐,立陶宛,幫我把錘子拿來可以麼?”

伊萬•布拉金斯基平靜地用實事求是的語調開口,回頭是滿面無辜到表情冰凍。

“娃娃擰不開了。要把裏面的東西取出來,那就只能砸……”

“請不要這麼做!!”

被伊萬•布拉金斯基砸碎的套娃破裂到連眼淚都流不出來,就算他們又被一個碎片一個碎片地拼合,那些傷疤卻從來不會騙人。文字取消語言限制,大家全部變成大舌頭吞吐著含混不清的一連串泡沫。土地沒收人員流放,寬廣的西伯利亞歡迎你,大漠中的阿拉木圖歡迎你,熾熱的勘察加火山歡迎你。

“錘~~子?”俄羅斯人直接攤開手,他的手掌蒼白到沒有任何血色——藍色的靜脈在肌肉與骨骼之間顯現,藍得發紫,紫得猶如他清澈同時混濁的眼珠。

“請不要用錘子!那個……有倒刺的話是可以用其他方法弄下去的。”

托裏斯走過去抓起套娃,菲利克斯的欠抽微笑罕見地也讓他感到惱火。倒刺真的很難拔除麼?那不過是木頭表面的參差不齊,轉一轉,磨一下,甚至只是上些油……

“您啊,如果是最外面您的娃娃卡掉了,難道您也要用錘子不成?這也太……”

“沒錯喲。”

伊萬•布拉金斯基撥弄著自己娃娃的下半身,百無聊賴地來回彈動那層寬闊的薄殼,聲音遙遠到幾乎是在說與自己毫無關係的事情。

“如果哪天我動不了了,我也只能用我還能活動的部分,把沒有用的我自己徹底敲碎掉。”

托裏斯面如死灰地盯著自己的上司。他剛剛說了啥?那不是幻聽?哪里會有國家這麼對待自己?

“反正呢,我自己不做的話,我的上司也會那麼做的喲。立陶宛你以前……啊,抱歉,我忘了那是與你完全沒關係的歷史喲~~”伊萬•布拉金斯基露出長者的微笑,或者說,裝出,“以後如果有歷史課的話你就能知道了,西北區的立陶宛,我的上司們呢,因為他們太過愛我,都不知道怎樣愛我才好了,所以他們對我的一星半點缺點都——”

他垂下頭,用力彈了下娃娃的半殼。半球在桌子上急速旋轉起來,差一點就旋出桌面。那樣的娃娃直接墜于地板無非是死路一條。

“無法容忍的話,那就只能連根拔除不是麼?所以我才能變得像現在這麼強大。”

——你在說謊!

孩童的伊萬•布拉金斯基跪在蒙古的靴邊乞求自己不要承受鞭打,少年的伊萬•布拉金斯基忍受著沙皇鐵與血的燒灼——特使的馬匹踐踏過村落的廢墟,人們的屍體堵塞了河流……

那個孩子掛著淚珠,發狂地對周圍的人們發出嘶吼,身後不知何人舉起鞭子一鞭一鞭抽下,飛濺的血花在雪地接連開放。他被拋上高空擲下塔樓送入地窖埋入泥土,他舉起馬刀與獵槍在急行軍中瞌睡,在顆粒無收的田野絕望地尋求食物。

——你本不應該是現在這個樣子,你本不應該變成現在這副外強中乾的狼狽模樣。

——這樣的你,卻要讓我們像你一樣毫不反抗地接受這一切。

——這是莫名其妙!

“您……您要握住的不是錘子而是刻刀。您看,只要在這裏劃一下……”套娃上下兩部分成功分開,截面光滑,切割後的木刺飄落地板,“這很簡單不是麼,不用那麼粗暴,只要一點點耐心……”

——你要改變,你要像歐羅巴一樣思考那麼所有人都會是你的朋友與家人。

——你必須要改變。

伊萬•布拉金斯基露出微笑,散發著黑氣與寒冷的那一種。

“我……什麼時候淪落到需要被你教導了?是你應該從我這裏學到堅韌不屈的品性吧?要做一個謙卑的好孩子喲,立陶宛~~?你們都是我的部下,所以只要按照我的方法去做就好了!”

如此這般,即便遲鈍如托裏斯也知道自己不能再多說話。

“對……對不起我僭越了……請原諒我,請……請不要把我發配到西伯利亞拜託……”

俄羅斯人點了點頭,一手接過分開了的套娃,一手從托裏斯手裏奪過小刀。他手肘運行曲線的終點是桌上那半個俄羅斯娃娃。誰也來不及反應,只是被輕輕碰了一下,半球從桌子的邊緣滾落。

啪的一聲,碎了。




那個來自俄羅斯的少年說,這些都是不需要的東西。

他指向華麗的袍服與絕世的珠寶,指向悶熱的密林與喧囂的河道。他說,把這些背景撤除,沒有天使沒有愛神的弓箭,那些親熱的你噥我噥燒灼肌膚令人不快,他們走的不是主的道路,他們的名字叫做墮落;這個腐化的世界需要的是鐵與火,需要的是正義的利劍劃破一切邪惡,於是便有了戰爭和犧牲——這是聖喬治的職責,這是我的職責。

這種目空一切毫無現實立足點的誇誇其談曾經讓一直打算給他畫像的你為難不已。沒有背景只剩下空無一物的雪原,沒有景深就連顯示透視效果的草木也要被銷抹。你的模特拒絕了你提供給他的近乎所有東西,於是你們彼此間只能僵持,直到終有一天長大後的他硬是把你的畫筆與畫板全部奪了去。

你是傻瓜,是笨伯,所以你才會輸掉整場戰爭和全部的國土。他輕聲對你說,聲調裏充滿不屑。

你就是因為沉迷在這些華而不實的東西裏才會被我超越,你看,我比你強壯甚于你最強壯的時候,甚于基輔羅斯甚於拜占庭,甚於一切在腐化中走向傾覆的國家;我成為了基輔羅斯成為了拜占庭,我就是基輔羅斯就是拜占庭,我再也不需要跟著你的步調聽從你的教導:我是基輔羅斯於是我比你年長,我是拜占庭於是我比剩餘的歐羅巴都要年長,這樣的我註定成為他們的王,而你要記住,你是在給主派到這個世界的最後使者作畫,是給他的千年王國作畫,是給唯一且永不傾覆的羅馬作畫——他說,童音帶著孩子氣的語調,表情是孩子的認真與狂熱,就連他的思維也只是孩子的直線到底。

他保持著孩子的念頭沒有長大,他的天真與他的經驗無從匹配。他高大的身軀掩飾不住肌肉下的空虛本質,他的四肢由西伯利亞的冰雪塑造因此會融化,陽光下雪水中坐著的會是那個數百年完全沒有成長的少年,濕了衣服在寒風中顫抖不堪。

而他說,你不能畫這個。

他要求你給他畫出如同快樂王子般的畫像,在充滿陽光的向日葵田,在青空白雲下是沒有邊際的金色海洋,讓所有不在他統治下的國家膜拜他從而屈服於他。然而他放逐了背景驅散了袍服擊碎了珠寶,他舉手投足裸露出往日被虐待的痕跡卻絲毫沒有將其遮蔽的意識。他在林海爬行在雪地奔騰,最終他氣喘吁吁幾乎是毫無意識地倒入你的懷中,近於窒息地吐出層層白霧。他說——

你看,這些事情只有被選中的我才能做到喲,所以誰還能輕鄙我?

你的筆顫抖著,到你的手指你的手心你的手腕,到你擁抱他的雙臂到你任他憑靠的胸口。一不小心你便抹掉了他原有的疤痕,在畫像上留下沒有任何缺陷的光滑與粉嫩——西方的人們說,哦這有多麼美麗多麼漂亮,這個人是加尼米德是納西索斯是許阿鏗托斯。

然後你說,錯了。

道林•格雷可以刺穿那富有魔力的畫像,而霍華德無法傷害自己的作品,所以他死了。

你憎恨那種結局。

你近乎可以畫出完整的遠離故鄉萬里從而變質的多利安少年。他原本是那樣可憐可愛,卻因為周遭的污染扭曲了靈魂。他被自身的雙重矛盾迷惑不可自拔,沉溺在妄想與絕望交錯的狂念世界不能為人所見,正如他永遠被遮擋的脖頸與胸口。

他的畫像中缺少的是搏動的心臟。就算他碎裂多少次又重生多少次都一樣。那顆心臟隱藏在畫像之外,在你的色板與畫布之間。它屬於傷口永遠未曾癒合的少年,是他與你共同的半公開秘密,因此只有那個不被少年承認的你才能為他保管。

你畫不出他希望的完整,又不能畫你所知的完全。

所以你的畫像只能中途半端下去。




托裏斯•羅利納提斯意志消沉地在西伯利亞的荒原上開著汽車,腦子裏全部是幾天前的公社化魔咒暴風雨掃過國境的慘狀。每次大規模移民都費時費力能讓人把腰累斷,一群群先前的鄰居就這樣被塞上火車各奔東西——

不想坐火車,所以開汽車去。

伊萬•布拉金斯基突然提出巡視的要求,不接受任何拒絕意見地霸道地沉在了副駕駛座裏。一路上他的一雙眼睛在額發的陰影下四處亂轉,從車頂到擋風玻璃到方向盤到離合器到車門的把手,直到托裏斯覺得自己再不說些什麼,俄羅斯人就很有可能直接要求停車並打開車後蓋進行檢查。

“俄羅斯同志,這輛車裏並沒有安裝竊聽器,克格勃也不知道這輛車將要去哪里。”

伊萬•布拉金斯基仿佛無法理解這句話含義一樣,雙目茫然地盯了車前窗許久,隨後眼中閃過一種不知名的情緒。那是釋然?是懷疑?是不滿?還是無奈?類似的表情托裏斯見過數百年,也許這些之間並沒有多大的差別,正如斯大林和伊凡雷帝之間也沒有多大的差別。

“你趕上了好時候。”伊萬•布拉金斯基略微笑了笑,清淡到幾乎不能稱其為笑容,“真狡猾呢,你和波羅的海的另外兩個孩子。一句話不說地離開,回來時無論哪種戰爭都已經結束了。”

車窗外地平線附近的建築群低矮而連綿,最外面是仿佛鐵絲網的構建。沒有人會主動把車子開向那個方向,建築群的名字最好也就此永遠湮沒在歷史中。

——沒有在我家弄這種東西實在是太好了。

“格魯吉亞同志……格魯吉亞同志最近似乎不常能見到了。”托裏斯倉促轉換了話題,“暫時調離麼?他好像一直很忙碌呢。”

“欸,他是個大忙人。”伊萬•布拉金斯基的目光挪到了窗外,視線的盡頭從一個鐵絲網的尖端跳到另一個,“有斯大林同志在的地方肯定有格魯吉亞同志,斯大林同志看不見的地方屬於貝利亞同志,同樣是格魯吉亞同志要照顧的地方呢。”

托裏斯用力咳嗽了下:“那個……人民的叛徒貝利亞不是被槍決了麼?”

伊萬•布拉金斯基長舒一口氣,把自己重重壓入座椅的彈簧裏。

“嗯,所以中央沒有格魯吉亞同志的容身之所了。姐姐出面把他轟回高加索的山莊去了。”他輕聲笑道,眼睛瞟著那還越不過的建築群,“我等這一天等了整整十六年……說不定不止十六年。這是對家人的恰當懲罰,不是嗎?”

又回到了那個話題。灰色的建築群固執地包圍著地平線,托裏斯無可奈何地加快了車速。

“那些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俄羅斯同志,都已經過去了。引發和促成那場悲劇的人們,您看,他們全部都死了。赫魯曉夫同志公開說過要給受害者平反吧?萊娜……烏克蘭同志也在幫忙不是麼?所以請您不要再難過了。”

“不,我沒有難過喲,立陶宛同志。我沒有難過。”

伊萬•布拉金斯基的手指有節奏地敲打著座椅的邊沿。不是音樂節拍,也不是他的士兵挺進維爾紐斯的整齊步伐:這個節拍跟不上舞者也跟不上軍隊,只能跟上粗重而原始的體力勞動。很罕見的,伊萬•布拉金斯基並沒有帶著手套,於是那塊脫色過度的皮膚在托裏斯的眼下一覽無餘。

托裏斯以前從未見過這塊傷痕。這讓他顫抖,從喉結到手指。

“消毒的時候被酒精燈燒傷了,這種事情只能自認倒黴吧……呐,立陶宛同志,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停車吧。”

托裏斯聽話地踩了刹車。伊萬•布拉金斯基擼起衣袖,幾層厚重布料下是他略顯骨節突出的胳膊,上面佈滿了脫色過度的斑塊與色澤較深的紋路,交結在一起觸目驚心;後一種托裏斯認得,他剛才領教過那種威力。

立陶宛人不由得捂住了自己的嘴。

——這太瘋狂了。

比集體農場還要寸草不生的五個字母。

——那八年你究竟在過著怎樣的生活……

“所以說你,立陶宛同志,還有不在這裏的愛沙尼亞同志與拉脫維亞同志,雖然你們離開的時候留給了我許多麻煩,但我不得不承認,在某些方面你們真是幸運太多了呢。只是呢,我希望你們不要誤會。我沒有受任何人強迫,我是自願的,因為……這是為了邁向共產主義必須做出的犧牲。你看,沒有西方的病症,我現在比過去任何一個時刻都要強壯。所以說你們也要有和我一樣的覺悟才可以喲,這是為了你們好,只有這樣我們才能一起進入共產主義的人間天堂呢。燒傷擴大化只是運氣不好,這種事情我經歷得多了……立陶宛同志?你在聽我說話嗎,立陶宛同志……?!”

托裏斯沒想到自己竟然有膽量握起伊萬•布拉金斯基的手腕。或許很罕見地他的動作不夠柔和,五個指印幾乎能直接拼出那個單詞。

“啊……十分抱歉,俄羅斯同志,我只是過於震驚了,請您原諒……您……就這樣讓斯大林同志……還是格魯吉亞、”吞下唾沫,托裏斯非常不想說出這個名字並將其以與自己相同的身份形容,“同志……在您的身上……”

從一條手臂到另一條手臂,通過肩胛骨通過脊柱,圍繞雙腿,刺入腳面,在極圈在凍土,在運河在礦山,至少476個,至多成千上萬。

“如果你在說我曾經的上司的話,那是因為我知道他比任何人都要愛我。”

伊萬•布拉金斯基回答時語氣異常平靜,好像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對,理所當然,就像沙皇時代的那些殘暴老頭對你做的事情一樣。

“他們讓我比過去更強更有力量。你看,立陶宛同志,我現在站在接近世界頂峰的位置。我以前從來沒有站得這麼高過——那唯一的領導全世界走向幸福的交椅會是我的,我的上司們給了我保證。我一定可以贏過美國君哦。”

——你曾經說過,主給了你第三羅馬預言的保證;但現在你把他們都丟棄了。

——你絕對服從你那些沒人性的上司只是因為……只是因為他們不會離開你。

——否則你又為何要害怕職責是保護你的克格勃?

托裏斯的手勁應該是加重了,哪怕他自己毫無察覺。伊萬•布拉金斯基眉頭擠得更緊了些。“鬆手?”他反問。

“俄羅斯同志,如果……如果您有什麼煩心事,或者難過到想哭的話,我是說如果,您……可以對我說。”

立陶宛人垂下腦袋,硬是把平日的溫和笑容擠了出來。

“……”

伊萬•布拉金斯基沉默地盯著他看,面無表情,誰也不清楚他究竟在想些什麼。又過了一會兒他開口說:

“立陶宛同志,我想你應該知道的,負責大清洗並對此犯有絕對罪行的那個人,葉若夫,他也能算作你家的孩子。”

“我知道,俄羅斯同志。”

“那麼……”

俄羅斯人轉過腦袋,重新去注視地平線邊的建築群,灰色的古拉格。

“偶爾把那個偽君子的亡靈召喚回來也是可以的,我批准了。偶爾。”

托裏斯沉默地親吻了他的手腕,放開,隨後重新開動了汽車。




走上前,在整座宅邸開始被睡夢征服的時刻。

掛鐘敲打了十二響,伊萬•布拉金斯基斜靠在軟椅上,手裏的伏特加酒瓶跟隨鐘擺的節奏緩慢晃動。他頭邊的茶爐內水開始沸騰,蒸汽從精巧的裝置中伸展開來,為他織成了朦朧的薄霧。

走上前,在所有話語都可看作是囈語的當下。

舒展開的四肢上遍佈接種的痕跡,組成可以辨識的字母,拼出具有意義的單詞。而你拒絕將它們讀出。這些詞語有著古老的歷史,將一個孩子鞭笞到遍體鱗傷,將一個少年推入形將毀滅的火坑,而你前來,並非作為被征服者。

走上前,在時空錯亂的夾縫中。

那裏分不清1612與1981,有的只是近乎相同的請求,哪怕一個清醒一個狂熱。他們就像伊萬•布拉金斯基所有的全部二重矛盾一樣扭曲混合,既不是當年那個搖搖欲墜又追求自由的少年,也不是如今這個龐大有力並統禦近乎半個地球的青年。他只是伊萬•布拉金斯基,在你的身下,接受你的愛撫,生理性地流出眼淚打濕了你的襯衫與軟椅的座套。

走上前,在混沌迷蒙的思緒內。

你聽到許多人的聲音,菲利克斯的,萊維斯的,萊娜的,貝拉的,他們在金黃色的麥田間舞蹈,金黃色的麥田變成了伊萬•布拉金斯基的向日葵田,化為他蒼白的頭髮。於是你親吻他的發梢仿佛那是對所有人的歉意,因為你知道你不會再背叛他們,你必須這樣做。

走上前。

你知道自己最愛的不是他,你有各種各樣的愛,而他只是唯一能承受所有這些不同種類感情混雜的受體。你懷疑他是否愛過你,你和他共同的立足點在於憐憫。憐憫下你回復成當年的騎士而他變回孩童。

走上前。

伊萬•布拉金斯基因為疼痛而哭泣,因為寒冷而顫抖。你以你最大的包容心安慰他,最終吻上他的雙唇。

不用擔心,瓦尼亞,不用擔心。

你輕聲對他說,吹起他的發絲覆蓋住他的傷口。

我永遠在這裏,我永遠在看著你。




這應該會是最後一個如此的夜晚,托裏斯•羅利納提斯如此想著,合上了伊萬•布拉金斯基的房門。

愛德華與萊維斯站在宅邸的大門口,一人抱著大衣,一人拉著行李箱。這些都是托裏斯的東西。

“立陶宛先生,你真的要走麼?”他們問。

“啊啊,誰都看得出來,蘇維埃馬上就不行了。沒有國家能承受得起這種重病。我們繼續留在這裏也什麼都幹不了。我先回去,安頓好後你們再走就可以了。這點你們可以放心。”

伊萬•布拉金斯基在自己的房中沉睡。他不會醒來,直到數百個數千個日子過去後。他的血管中曾經流淌了太多的機油,這讓他營養失衡,不得不休克,無論有多少克格勃在監視都無能為力。

結果又是崩壞,托裏斯在內心深處歎息。他醒來後大概會流淚,一半出於感激,一半出於懺悔。紅場上教堂的鐘聲將再次毫無顧慮地響起——那個孩子一定會跪倒在地,雙手交握重新說出從未被遺忘的祈禱語句。

維爾紐斯的東正教堂將會與其他教堂一起鳴鐘。伊萬•布拉金斯基在夢裏應當也能聽見——

再見。

我離開你是因為我愛你。

你好。

再次的中途半端,請你與我共舞,直到下一個分別時刻的來臨。

托裏斯穿上大衣,接過行李箱,安慰地擁抱了立沃尼亞的兩個孩子。

然後他推開房門,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你放棄地拾起畫筆。這幅畫依舊是未完成,而你決定讓它保持在目前的狀態。

至少這樣,不會有任何因素來破壞它現有的結構與美。

九次震動是鐵軌的交替。

八點報時是停車的前奏。

七聲哨響列車放慢了速度。

六件行李你全部清點完畢。

五次心跳後你打開門鎖。

四下鳴笛列車停止行進。

三秒後伊萬•布拉金斯基醒轉。

兩次揉眼後他開始與你交談。

一聲回答,你微笑著說:

“俄羅斯先生。您到家了。”




Pasveikinti atgal.




Lietuva VS Rusija, su gimimo diena, MANO BERNIUKAS.

拍手[3回]

菲利克斯站在甲板上,他的裙子下擺在風中輕快地舞動,啪啦啪啦的小快板仿佛在演奏瑪祖卡——然後他沒有任何先兆地,打了一個噴嚏。
這是感冒病毒連營拔寨開始進攻的號角。
感冒病毒絕不會“釀了你喲”。它們只會“堵了你”,堵得你呼吸不暢,頭痛鼻塞流鼻涕流眼淚然後這裏既沒有白加黑也沒有康泰克。
菲利克斯又打了個噴嚏,毫不淑女地。準確地講感冒病毒摧枯拉朽的速度是如此之快,讓他頭暈腦脹呼吸粗重,雙腿愈發軟,整個身子也逐漸靠到了半人高的圍欄上。
(——少年啊,你在尋找什麼?金錢嗎?名利嗎?還是這個世界的真理呢?(莊嚴))
菲利克斯抽了抽鼻子,果然還是堵著的。缺氧會出現幻覺,他曾經花了整整一晚上和托裏斯討論這個問題,當然最後的結果是兩個人什麼裝備都沒有地跑到阿爾卑斯山最高峰,最終被瓦修的聖伯納德犬從雪堆下翻了出來。
(——少女啊,你想知道這個世界第一元素的真相嗎?(誘導))
嗚嗚,這種時候還是去喝托裏斯泡的茶最好了,裏面摻些伏特加也沒問題。如果有剩下的可以給萊維斯送去,聽說這小傢伙最近欠債欠得失眠了?還有萊娜和格魯吉亞老子親愛的盟友們……總有一天莫斯科的粉紅色革命與明斯克的雪白色革命都會成功的到時候……
(——偽娘啊你要忽視我到什麼時候!(青筋))
都說了你是幻覺還不趕快給老子退散!煩死了(= ̄ω ̄=)
(——你,你,你!白銀鄉的真相本大爺不告訴你了!(怒))
遠走不送~~ ( ̄▽ ̄)~* ……阿嚏!!!
通向機艙的大門滑開,托裏斯滿臉胃痛地出現,長歎一聲。
“菲利克斯我都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要穿裙子上甲板你就是不聽……感冒了吧?怎麼你們這些斯拉夫人一個兩個三個都這樣家裏沒有山可爬也不要跑到這裏來找登山感覺呀結果都給我感冒感冒感冒……”
菲利克斯抬起頭,托裏斯的身影是染上了光暈還是變得有些模糊了?
“嘿,只是感冒而已~~托裏你好小題大做╮( ̄▽ ̄)╭~~不是說只有傻瓜才不會感冒嘛~~ (= ̄ω ̄=)”
托裏斯手扶額頭垂下雙肩。
“知道啦知道啦我是傻瓜,我是傻瓜才會看見那兩位感冒後就擔心地到處找你。”
他深吸一口氣,一把抓住菲利克斯的胳膊把他拉回到飛艇裏。
“感冒了就給我去好好休息,裙子也別穿了換褲子好嗎明明已經著涼了……”
(——混蛋你們別當著本大爺閃啊本大爺要瞎啦可惡!!!(怒))
嘿~~ ( ̄ˇ ̄) 你自己一人樂去唄~~
托裏斯的嘴角抽動著,有些擔心地湊近了些:“菲利克斯你……剛才說什麼?”
“沒啥~~幻覺幻覺~~我只是感冒了回去睡一覺就沒事了~~ ( ̄▽ ̄)~*~~阿嚏!”
菲利克斯腳下一輕,大頭朝下栽向地板。感覺不到疼痛,連皮膚接觸地板的過程都不存在——他似乎懸在空中,周圍的一切都是那麼溫熱。菲利克斯眼睛微微睜開一條縫,混沌斑駁的色塊中面積最大的令人安心的褐色。
“都發燒了還吹什麼風……真是的怎麼都不會照顧自己,還穿著這麼短的裙子讓我背都沒法背……你多少也注意一下啦走光了怎麼辦……你啊……”
公主抱……啊哈哈我也被粉紅色地公主抱了耶……(\\>﹏<////)
(——混蛋……混蛋混蛋大爺我和阿西絕對不會比你們差!!!(淚)什麼棋子啊天書啊密碼啊山寨魔法師啊老子不管了愛怎麼樣怎麼樣吧!!!(十字)本大爺要阿西的安慰啦!!(消散))
突然沖入頭腦中的信息流……密碼是什麼意思?
然而身處溫暖懷抱中的菲利克斯現在不想思考。那些東西,過會兒再說吧……


房門上畫著血紅的木星第六魔法陣,超越了非誠勿擾,直接到達了進入皆殺的大殺器狀態。
不用想也知道,這是亞瑟的房間。房間中隱約傳出的希伯來順口溜樣聲音,這就是言語之黑魔法師的最終利器。
地板上的太陽第一魔法陣好像被牛頓的三棱鏡解析過,赤橙黃綠青藍紫一應俱全。色彩漩渦的中心站著言語之黑魔法師、霍格沃茨的最後生徒亞瑟•柯克蘭,他平舉雙手,翡翠的雙眸一直死死盯住魔法陣裏人像的雙眼。
“他的權柄是永有的,他的國存留到萬代——出現吧!!吾最強之使魔!!”
魔法陣的人像自正中亮起奪目白光,仿佛他張開了口,吐出異世界才有的兇猛使魔——使魔的心情似乎不太好,不然他那兩條海苔一樣的粗眉為何緊蹙?
那個……海苔眉毛?
“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喂,這邊的這位,你就是這個世界的我?”
黑魔法師詫異之餘失去了言語的能力,唯有點頭。
“太陽第三魔法陣的咒語怎麼能用在這裏?這分明是……你弄亂了多少魔法陣啊所羅門王是會哭的!主啊主啊,為什麼每次我被莫名其妙召喚到另一個平行世界總能看見這種……難道真的要我把圖靈從安眠中拽出來沒有他我就無法破譯這星間飛行的最終密碼?42……十三進制個大頭鬼!其可修……”
他累了一般喘著氣,抓了抓已然有些蓬亂的頭髮,注意力重新集中在徹底當機的黑魔法師身上。
“你知不知道你差點把什麼召喚出來?洛基的鬍子!你就那麼喜歡約爾曼岡德?要不是我趕在那條大蛇前面沖進來你就等著摩莉甘的烏鴉降臨吧!怎麼會犯這種低級錯誤你可是偉大的不列顛大英帝國!”
黑魔法師重重歎了口氣,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
“……抱歉都是我不好!我弄錯了魔法陣對不起!”他沒好氣地反駁道,“反正你已經知道光榮孤立是什麼意思了那就別來煩我!一個人解你的6x9去吧!”
全世界沒有人比亞瑟•柯克蘭更瞭解亞瑟•柯克蘭。
“說吧,那些人為什麼要如此光榮孤立你?”
黑魔法師哼了一聲,把之前一天發生的所有事情和盤托出,無論是莫名其妙的來到飛艇還是基爾伯特的豹變。
“……所以你就去找那個一人樂搭話了?”
“反正我們也曾經是同盟,而且我最近覺得基爾伯特這個人其實也不錯?”
“梅林的鬍子!漢諾威同盟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再說現在的一人樂他又不是正常的一人樂!”
“你激動什麼啊……我現在可是確實覺得普英這個CP有很大的發展前途你看當事人都這麼說了……還有羅維諾,那個小子最近看上去也……”
“你是大叔嗎?!F*ck!No Prusinglish! No Engitalia! At Least No Out Of Character!”
被召喚而來的亞瑟激動地打斷了黑魔法師的自我感覺良好。
“一個兩個世界也就罷了,但現在不正常的真是太多……不久前我還看見了梨花帶雨哭哭啼啼的另一個世界的我自己,小媳婦樣躲在腹黑又成熟的漢堡笨蛋的懷中……Sh*t! 那個鬼畜眼睛是誰啊!我是力量不夠強大才被他們聯手彈回了虛空,一路還要承受那種無處不在的穿越時空的令人窒息的……但這次……你是大英帝國好吧?別再給我走形了好吧?想去玩普英不是不行但這樣的一人樂絕對不可以你看弄得你自己也走形了好吧……混蛋憑什麼老子要是受!說老子不是英格蘭而是蘇格蘭的也給我站出來這到底是誰的錯啊!嗯這不是重點。總而言之,在這裏,普英禁止!”
被另一個亞瑟怨念破表衝擊波攻擊到的黑魔法師連連後退,整個身子也愈縮愈緊了。
“……但是我已經走形了。這個世界充滿惡意令我窒息,又有誰能賜予困境中的人最後一滴芳醇之甘霖?我並非約伯有魔鬼誘引妻離子散卻依舊不得不忠貞於上帝,然這遍體生瘡之灰堆空無一物並非宜居之所。喬武啊你的白色公牛在哪里?墨丘利啊擲出你的蛇杖,唯有塔爾塔洛斯的昏暗能安撫我的雙目,唯有那裏有通向極樂之園的路徑……”
被召喚而來的亞瑟長歎一聲。這種心情他明白,因為他也是亞瑟•柯克蘭。
“安睡吧,這個世界的我。把自己封閉於惡意之外猶如樹下玫瑰遠離狂風暴雨,這個玩笑之世界不適合你。福爾摩斯點燃煙斗他不在乎世界的本質只在乎眼前的真理,而這並非你的所長。安睡吧,在黃昏醒來與同伴交涉以免他們過分擔心;安睡吧,在黎明醒來向主祈禱新的一天安然無恙。其餘的時刻,大英帝國的馬車碾過真相之路,銳如鷹隼的是我的視線,毒如蛇蠍的是我的唇舌,迅如蹬羚的是我的拳頭。安睡吧,安睡於無惡意的朦朧間,阿瓦隆的迷霧會遮擋一切。安睡吧。”
黑魔法師感到眼皮沉重。失去意識的瞬間他點頭,隨後主動將自己隔離於夢境。
成為這個世界存在的亞瑟理了理領帶,消退了身邊的霍格沃茨迷霧。
他打開房門,嚴肅地走了出去。

拍手[0回]

第一天,遊戲開始。


無論是會議桌還是餐桌,解決過分喧鬧的終極武器只能是路德維希的怒吼。
“所有人,全部給我安靜下來!”
爭吵聲嘲笑聲勸說聲一時間戛然而止。幾個互相攻殲的核心分子把彼此的手從對方的衣領上撤下,火爆的氣氛很快降至冰點——如果不是費裏西安諾•瓦爾加斯無視周圍空氣地伸手抓起熱騰騰的小籠包,氣氛應該會直接掉到絕對零度吧。
羅德裏赫•埃德爾斯坦同情地拍了拍自家親戚的肩膀。
路德維希清了清嗓子,儘量讓聲音不那麼嚴厲地開口道:
“每個人都說說吧,大家對被帶到這艘飛艇上前發生了什麼,有沒有什麼回憶?”
透過窗口看見浩瀚藍天與白雲之時路德維希嚇呆了。首先他懷疑自己還在夢裏,經證明否決;隨後他覺得這可能是什麼人的惡作劇——離開房間,憑藉多年的軍事知識摸到了通向甲板的大門,隨後撲面而來的高空氣流令其生理地淚流滿面。
晃動的甲板,寒風中的雲朵,令人暈眩的衝擊性白色海洋——沒有降落傘包,就算是出於安全因素,他也不能再在那裏多呆一秒。
“報告限時三分鐘,從我開始。”他深吸一口氣,“昨天晚上費裏西帶著本田菊在我家吃飯,飯菜都是來借廚房的羅德裏赫和伊麗莎白做的——廚房損耗我的上司已經在調查了請你不必擔心。”他瞥了瞥突然局促起來的羅德裏赫,“哥哥拿了本田菊帶來的遊戲盤就去NEET了,而我在處理完所有的雜事之後入睡,醒來就到了這裏。”
羅德裏赫、伊麗莎白與費裏西安諾紛紛證實了路德維希的發言。最近經濟不景氣,所有人晚上無事可幹就只能早早休息了。
“哦,HERO接受這些理由。不過你哥哥呢?”
阿爾弗萊德•F•瓊斯嚼著不知從哪里翻出來的漢堡含混不清地發問。本次的大廚王耀對著那濃郁的KY千島醬氣味蹙眉,隨手又夾起了一個包子。誰都知道為什麼基爾伯特沒在這群人中,那個KY的記憶力最近似乎下降得厲害,是因為經濟危機麼?
王耀開始擔心自己借給他的錢是否就要這樣打水漂了。
路德維希頭痛地用力按揉著自己的太陽穴:“阿爾弗萊德你是在明知故問嗎?那個人他……這裏所有人都覺得在一切恢復正常前,讓他一個人安靜一下是唯一的選擇吧?”
這次眾人陷入的沉默,其名為尷尬。
“伊莎認識的,是能做男子漢約定的他。”率先打破尷尬的只能是伊麗莎白•海德薇莉,這是被千餘年歷史證明了無數次的絕對真理,“伊莎沒辦法容忍那個樣子的他。”
弗朗西斯•波諾弗瓦跟著吹了聲口哨,聳起肩,手中的玫瑰花輕搖出響。
“那位哥們的樣子著實令人傷心,哥哥我都想直接把他砍掉重煉了。但為了不讓男人婆欺負他,哥哥我也覺得,讓他一個人呆著比較好。”
安東尼奧•費爾南德斯•卡裏埃多掩面而泣:“俺那像小鳥一樣帥的惡友……俺不認識那個人!”
隨即他便挨了羅維諾•瓦爾加斯的一記暴栗。“哭什麼哭你不丟人老子還丟人呢!為那種娘娘腔哭什麼哭!”
“那位笨蛋先生只是暫時性的精神失常。”羅德裏赫推過眼睛,以弗洛伊德的精准性異常平靜地說,“雖然以前從未遇到過,但確實,現在這種情況不需要他的出現。”
“哼,那種不解風情的傢伙,讓他一個人也無妨。”菲利克斯•武卡謝維奇把包子吞下肚後立刻嚷嚷了起來,“毫無相應美感的傢伙果真是男人之恥。”說著他抖了抖自己的裙子。
坐在他身旁的托裏斯•羅利納提斯縱然一臉黑線,卻也沒有阻止他的打算。
“沒錯,這樣的加里寧我也不認識喲。”
從爭執開始就一直悠哉遊哉的伊萬•布拉金斯基笑著插嘴。他親愛的妹妹娜塔莉婭•阿爾弗洛斯卡婭點了點頭,拿起刀子,飛快且整齊地切開了面前的肉塊,嘴裏來回嘟噥著“兔子”“死”類似的音節。
伊萬頂著突然變得僵硬的笑容,開始悄悄朝著另外的方向一釐米一釐米地緩慢移動。
“總而言之,現在讓那個一人樂一人樂是唯一的選擇。”亞瑟•柯克蘭放下茶杯總結道,瓷制的器皿間互相磕碰,發出清脆的“叮”的一聲仿佛話題結束的鈴音,“不要繼續談論那個我們暫時無藥可醫的傢伙了。以大英帝國與福爾摩斯之名起誓,我認為路德維希‘判定我們先前都做了什麼’的提問才是現在最重要的。或許其中有我們為何會在此的關鍵線索。”
“哦,親愛的小亞瑟,你不要露出這麼不耐煩的表情。”弗朗西斯唇角微微揚起,“哥哥替你回答好了。昨天晚上我和親愛的小亞瑟,還有我們兩個可愛的孩子正在塞舌爾度假。果然在南半球就能暫時忘記經濟危機這種沒品味的事情,你說是吧,阿爾弗萊德?”
“哦噢噢噢!沒錯沒錯!沙灘!排球!劍魚!冰激淩!啊我定做的特大巴菲真是可惜了!!不過沒關係,HERO回去後會吃到三倍的巴菲!”
第三次的沉默,眾人一齊無聲讚頌KY之名。
路德維希能感到自己額角的血管一突一突帶來耳鳴。經過一個上午的混亂,他的胃已經近乎扭曲到極限,只盼著能快些回到醒來時的房間:那裏有胃藥,他此刻最需要的東西。
“好吧你們的情況我瞭解了。那麼其他人呢?瓦修?”
阿爾卑斯的年輕軍人擦了擦手中的槍,從槍管到扳機都閃亮異常。
“吾輩與列支的平靜生活不需要任何人打擾。”
“哦,明白了。那麼安東尼奧?你那時在幹什麼?”
“俺啊……啊,俺那時正和羅維諾那個……”
安東尼奧掏出手絹擦掉眼淚又擤了擤鼻子。羅維諾紅著臉,嘴角抽動不停,攥起的拳頭上青筋暴突。
“和羅維諾那個……”
近距離拳頭直接命中。
“混蛋說個話還TM給老子吞吞吐吐!我只是在和這傢伙一起把番茄推到倉庫裏!我只是幹了這個然後就去睡覺了!費裏西你給你哥哥作證明!”
“咩~~哥哥全身上下都是番茄呢~~安東尼奧先生身上也沾了不少番茄,兩個人都好像從番茄醬桶裏爬出來的咩~”
羅維諾絕望地捂住額頭。自己的弟弟從另一種意義上也是個KY,他居然把這茬完全忘了。
路德維希咳嗽一聲,他的胃馬上就要堅持不住了。
“好、好吧你們的情況我清楚了。那麼下一個是……伊萬。你那邊又在做什麼,太過敏感的話題就不用了!”
伊萬歪了歪腦袋:“俄羅斯才沒有敏感話題呢。當時啊……托裏斯買阿爾弗萊德君的彩票中了獎,於是來邀請娜塔出去約會,是吧?”
被他微笑盯視的托裏斯滿面冷汗地僵硬點頭:“欸,是這樣的……娜塔醬到現在還沒給我答復恩……”
娜塔莉婭平靜地磨著刀子。除了托里斯本人,在場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向後退了一步。
“菲利克斯也在一起,我說了他不用跟來的但他就是不聽我也沒辦法……”托裏斯抓著頭髮,表情懊喪與滿足兼具,“然後因為突然下雨,我們就被伊萬先生留下吃晚餐,最後不知怎麼回事就住下了……醒來後就像路德維希先生說的那樣,來到這艘飛艇上了。”
路德維希長呼一口氣,這次聽起來還算正常,那些省略了的地方就讓它們空白著吧。
“最後是……王耀。”
中國人撇了撇嘴:“我正為自家戶口問題調研呢阿魯。沒想到就這麼莫名其妙地和你們跑到一艘船上來了阿魯。算了算了就當為自己放一天假好了阿魯。”
所有人發言結束,弗朗西斯無比遺憾地聳起肩膀。
“你撲空了,小亞瑟。看來這裏沒有任何要素能解釋我們為什麼、被什麼綁到了這種地方。這種時候還是讓亞森•羅賓出場比較好……”
“噢噢,打破福爾摩斯的壟斷!世界HERO記得很清楚,全球第一部偵探小說的作者是HERO家的HERO埃德加•愛倫•坡……”
“鬍子混蛋和漢堡笨蛋都給我閉嘴這種時候還想吵架嗎!”亞瑟騰地站起來,帶著優雅的紳士作派,雖然他的腿還是稍稍把椅子勾動了一段距離,“沒有現實依據,那我們就只能去研究一人樂找到的那莫名其妙的碑文了啊!”他啪的一掌拍在那被翻得已然皺巴巴到不成樣子的白紙上,“‘解謎成功就可以從這裏逃出去’什麼的,那誰給我解解看啊!有那工夫我們都做好降落傘回去了誰還留在這破地方!!”
“我們沒有製作降落傘的材料,什麼都沒有。”瓦修繼續擦著他的.45,“如果有,我早就回去和列支團聚了。”
“那現在我們唯一的線索就是這道奇怪的碑文了?”弗朗西斯吹了聲口哨,手中的玫瑰轉啊轉,“很有哥特小說的風格,要是蘇格蘭或者羅馬尼亞也在這裏,我們就可以開始德拉庫拉的旅程……!”
亞瑟•柯克蘭揮出了拳頭。
亞瑟•柯克蘭帶著維多利亞時代的所有矜持與罪惡,揮出了拳頭。
亞瑟•柯克蘭猶如手持木樁與聖水的梵•赫爾辛博士,揮出的拳頭直接擊中了目標的臉。
“少把我哥哥扯進來,你這個鬍子混蛋。這麼想變吸血鬼的話,我帶你去找美麗的魔女,所羅門七十二柱的惡魔可以滿足你的一切願望……”
所有人協同一致地退出了以亞瑟為圓心、三個弗朗西斯身長為半徑的圓形區域——安東尼奧想了想,還是默默把自己已經被砸昏的惡友拖出了這個散發著詭異魔法氣場的霍格沃茨之圈。
基爾-波特之後,又一個受害人出現了麼……
“不過話說回來,這裏面的‘白銀鄉’指的是什麼?”伊萬手指滑過標記醒目的巨大單詞,“給人的感覺很好呢,但越是這樣……”他面色一沉,瞟了瞟亞瑟,“越覺得會是什麼可怕的地方。”
阿爾弗萊德吞下整個漢堡,拿手背擦了擦嘴,HERO光環超展開一樣爆發了。
“既然你說那是個可怕的地方那我就認為那是天堂!!沒有經濟危機的地方才能叫做白銀鄉!!噢噢噢世界HERO都想直接到那裏看看了——如果真的是什麼圈套,世界HERO也會保護這裏的每個人!”
就憑你在經濟危機中的表現……?
一干人等把還在閃閃發光的世界HERO拋在一旁,很有默契地翻出紙筆開始解謎——
就算這只是精神失常之人帶來的玩笑,也總比一次又一次的“Yes we can”正常許多。


馬修•威廉姆斯抱著熊二郎在飛艇的走廊中緩慢移動,沒有任何人注意到他。
透明,透明,永遠的透明……究竟是何人施加給他透明的詛咒,令他無論說些什麼做些什麼都不會有人看見?啊,和阿爾弗萊德在一起的時候除外,和弗朗西斯與亞瑟在一起的時候也還好。就算會忽視,他的家人們也決不會忘記他——塞舌爾的旅行是四人之旅,他們誰都沒弄錯。
馬修覺得,單單憑這一點,他就可以把自己近乎全部的愛情拿出來,獻給他所有的家人,就算在某些時候被他們透明化了也無妨。正是為了這個目的,他才要認真研究碑文、找出讓大家回家的方法。熊二郎先生也會如此鼓勵馬修的不是嗎?
熊二郎緩緩搖起一根指頭,向著馬修,如同E.T中那偉大的第一次接觸。這是不同物種間溝通與理解的最經典方法,馬修想,他和熊二郎最終,不,現在一定已經能夠心靈相通——“誰?”“誰?”的聲音直接進駐他的思維內核,熊二郎先生,只要有你在,馬修就絕不會孤獨一人……
熊二郎的指頭越過了馬修的肩膀,指向後面的昏暗。
“你誰啊?”它問道。
馬修受傷地推正了滑下鼻樑的眼鏡,默默轉過身子。
他看見了一對潔白的兔耳,還有比兔耳更為潔白的閃耀著光澤的牙齒。
他愣了愣,開口問道:
“您誰啊?”


今天我烘麵包,明天我釀酒。(阿西小時候做家務的都是老子!)
後天我把阿西的靈魂弄到手。(哼哼哼,然後你要回答先救誰的問題星。)
多妙啊,沒人知道我是誰。(老子就是一人樂怎麼了!)
大爺我就是——
“區區人類也敢對本大爺如此無理!聽好,本大爺就是奇跡之魔女霍姆佩爾施蒂爾茨辛——啊呸,是基爾德裏卡•貝什卡斯蒂爾!給本大爺下跪!讚頌本大爺之名!(閃)”
熊二郎打了個噴嚏,馬修的眼鏡滑過一道反光。
“原來是基爾伯特先生啊。您能看見馬修馬修自然很高興,但路德維希先生很擔心您,請不要穿成這樣在這裏走動好麼,路德維希先生會胃痛的。”
兔耳禮服魔女的笑容僵硬了,但很快,他的臉上開始出現為細密皺褶編寫的狡詐,如果那種表情不以“咆哮”這類略顯沒品的詞彙形容的話。
“哼,你這個不瞭解和心愛的弟弟一起生活會進入怎樣天堂的小子,根本不會理解大爺我的心情!(淚)看你跟著謎題已經走到這一步了,為了讓你更好地瞭解,大爺我就此開恩,讓你見識一下白銀鄉的真相吧!(燈光)”
“啊……欸?欸欸欸基爾伯特先生……?!!”
撲面而來的清新空氣幾乎掀走了馬修的眼鏡。耳邊是萬米高空的呼嘯風聲,帶著200百帕氣壓場中隱約的臭氧氣味。馬修體驗著失重,1秒,2秒……
(——我受不了你一口一個貓箱了,高空明明是我們勃爾根氣象學派的領域,哥本哈根的量子力學就此退散!你還不給我閉嘴!)
(——嗚噢噢噢噢誰讓這次我們又沒有出場!又!)
(——……你閉嘴比什麼都好。)
(——咿呀瑞桑不要生氣不要生氣!)
(——哥哥,這裏不就是要向海貓致敬麼……)
馬修不明白。
馬修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聽。
馬修睜開眼,面前是空蕩蕩的藍天,還有在被飛艇航行擾亂的氣流中舞動的無數雲朵。空氣是冷徹的,水珠是冰凍的,零下50攝氏度的環境應該就是這樣吧……咦?
馬修張大了嘴巴,在他面前出現的並非是銀色的蝴蝶,當然也不是銀色的冰粒。
那是什麼?……鷹?
散發光芒的不明之物拍動了翅膀,馬修的眼鏡中映出了白銀鄉的倒像。
真相,竟然是這樣麼……
“看見了吧,看見了吧,看見了吧呀哈哈哈哈,屈服于本大爺吧!屈服於白銀之魔女吧啊哈哈哈!”
自稱白銀魔女之人在狂笑,本應冷徹的世界在笑聲的摩擦中放熱,冒煙,逼近起火的邊緣。
這是因莫名其妙而燃起的無奈且憤怒之火,由此馬修水色的眸子鍍上金綠,間雜紫紅。
方才受到衝擊而彈起的熊二郎,在重力的作用下開始下落。馬修深吸一口氣,揚起手臂牢牢把它接住。然後不過0.1秒,以人類視覺暫留的極限,他扯住了飛艇外沿突出的金屬支架,側著身子站在了支架上。
兔耳魔女略顯挫敗地眯起眼睛,紅色眸子中閃動著火光:
“嘿,你還挺行的嘛!(心)不過在那裏站久了可就要摔下去了喲咿嘻嘻嘻~~~(大心)屈服於我,我就把你拉進來啊哈哈哈!(閃)老子說到做到!(閃)”
“你,不是基爾伯特先生。你假借他的名義欺騙著我們,還把我們困在著愚蠢到極點的幻境中。馬修覺得這不是適合的玩笑。”
馬修不知道自己從哪里知道了這個單詞的存在:無雙狀態,世界的規則如此解釋這一現象。他搖搖頭,被冰冷與鋼鐵所傷的手指反而感覺不到疼痛,而這並非麻木。
“你給老子胡說什麼!(怒)基爾德裏卡•貝什卡斯蒂爾只能是大爺本人我!(十字)收回你的話!(怒)用你如數的謙卑貴在大爺我的面前乞求原諒!(怒)如果老子心情好的話可能還會放過你!快!(十字,十字,十字)否則大爺我就要讓你墜下萬米,在森林與沼澤的泥土中粉身碎骨!(狂笑)快!宣佈你屈服於老子,跪下添老子的靴子!(背景,東方日出)這是你唯一的求生通途!快!(英雄戰隊POSE)”
馬修帶著鄙薄的眼神,唇角輕啟,吐出一個字。
——不。

(《加拿大可以說不》的續集《加拿大不高興》好評熱賣中,欲訂購者請撥打電話2020220……導播這沒錯吧?!)


“——然後啊,我弟弟不見了。”
伊萬凝視著面前日記本上逐漸浮現的圓珠筆字跡,掛著小惡魔一樣的微笑抹平了那頁白紙。
“真巧,我認識的一個笨蛋,他的弟弟也失蹤了。”他寫道。然後他的字跡被白紙吞沒了。
“——哎?那還真是巧啊!你們把整艘潛水艇都翻遍了?”
“嗯,根據平面圖,連一個角落都沒放過呢。真是的,本來被困在潛水艇裏就夠危險的了……”
“——嘿嘿,你比我們好。潛水艇在水下,說不定那小子只是太過無聊去游泳了,游高興了就會回來?哪像我們這裏,大雪封山,就算是找吃的也要結伴嘛!比如用繩子一個綁一個,這樣誰都不會走丟!”
伊萬轉了轉眼珠。萬米高空走出飛艇,這那就和那個KY宣稱的一致,總是透明的馬修被什麼人推下去了。不過安全繩……?
他翻出下午安東尼奧委拉施凱茲附體後畫出的飛船平面圖,上上下下仔細研究了一遍。可疑的地方有不少,但就這麼去搜查總是太過危險,完全不划算。
就算是安全繩,這種網的網眼也太寬了……網?
伊萬猛地打了個哆嗦。他嘩啦嘩啦翻動著面前的筆記,幾個小時的思考的結晶,還有那初源的謎題——
原來是這個意思麼!
“——喂!喂你怎麼不說話了!能和那美剋星人對話我很興奮的說!你們那裏是不是真的有龍珠這種東西啊喂!”
伊萬歎了口氣,抓起圓珠筆刷刷寫道:
“能和天頂星人交談我也很高興。我很喜歡你們的艦隊,但現在我有急事要辦。能給我兩小時麼?等我辦完事回來,我會請您去卡梅哈梅哈,還要好好向您討教大型艦隊編成的經驗的。那麼再見~~”
“——喂!你怎麼和我認識的某個混蛋一樣不講理你……!”
啪。
他合上日記本,推開椅子站起來。娜塔莉婭已經堵在門口,表情美麗而祥和。
“哥哥,玩夠了的話,準備好與我合體了麼?”
伊萬儘量控制住自己的逃跑衝動。這種時候逃跑了只會更糟吧。
“娜塔,我想我解開白銀之謎了。所以我要到那個地方去看一看。那個,請你……稍稍挪動……挪動一下?”
娜塔莉婭露出失望的表情——好在不是極端失望,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如果哥哥這麼說,那好吧……”
她讓出一條通路。伊萬感激涕零心中向上帝讚美了五十次後就要出去,沒想到他剛邁出一條腿,娜塔莉婭一個反身,雙臂緊緊扣在了伊萬的胳膊上。
“只是娜塔也要去看。不可以麼?”
“啊,我親愛的娜塔,這……”
“不•可•以•麼?”
飛艇外的風聲夾雜鬼神號泣之音,阿修羅吹響號角羅刹舞動雙刀。伊萬淚流滿面,僵硬地盡最大可能地讓自己的身體保持與地面垂直。
“……好、好吧。你跟來和我一起看吧……那我們走……不要碰奇怪的地方啊嗚嗚嗚……”
這才是通向開啟白銀之門道路的,最後考驗。


飛艇之側門重新打開。馬修僵直地靠在支架上,身後是與他保持同樣姿勢的熊二郎。白銀魔女囂張的笑聲傳入他的耳中,那不時從艙門飄動出來的黑白南瓜褲絕對考驗著他自幼搭構好的正常審美情趣。
“馬修不明白,你是魔女,為什麼不換一套更好的衣服。”
“這是兼具大爺我普魯士之鷹與魔法之奢華品味的衣服,你區區一個加拿大新世界小P孩又怎能理解歐羅巴千年的精華!(傲)哼!(星)”
“你才不是基爾伯特先生。基爾伯特先生就算是兔子也不會是這樣的兔娘。”
“你剛才叫老子什麼?(怒)”
蒼天啊,大地啊,“兔娘”這個詞是什麼意思啊,它為什麼會出現在馬修的記憶裏啊……馬修很想吐嘈,可惜現在時機不對。
“哎,請你認定剛才是空耳吧,貝阿朵莉切兔娘。”
貝阿朵莉切,這又是誰啊……馬修想哭卻哭不出來。
“啥?(十字)”
“不好意思,這個也是空耳……”即便魔女先生如此對待馬修了,馬修還是為自己的口不擇言感到抱歉。
“混蛋你當老子傻瓜!(怒)嗚嗚嗚老子絕對不會放過你!!(十字,十字,十字)”
白銀魔女似乎打算邁出機艙與馬修決一死戰,他的大半個身子都探了出來,白髮沖冠咬牙切齒,手裏拿著兔耳形的魔•法•棒。
嗚哇魔卡少女風耶~~馬修覺得熊二郎你以後就叫做櫻二郎好了……不對這是啥啊這是啥!!!
馬修再次為自己的口不擇言與莫名妄想陷入悲傷。他垂下頭,白銀魔女的魔杖淩空一指,銀色的光線彙聚——
“哎?你們在這裏,是在玩什麼遊戲?”
白銀魔女兔子一樣打了個哆嗦,“嗖”地一聲被拽了回去。馬修猛抬起頭,面前換成了腰系高彈性安全繩的娜塔莉婭——少女一個弓步,氣沉丹田大喊一聲便如離弦之箭般刺出,左手攔腰抱住馬修,右手攬過熊二郎肩頭,在彈簧的簡諧運動下已超越衝擊波的氣勢彈回了飛艇艙內——
以上皆出自馬修•威廉姆斯的想像。
方才發生的一切全部都在馬修的神經系統反應範圍之外。他只是知道,等他回過神來,自己和熊二郎已經被少女一人(熊)一邊拎在艙內的半空了。
“欸……欸?娜、娜塔莉婭小姐?還有……伊萬先生?”
被叫到名字的人正以標準柔道姿勢把白銀魔女臉朝下按在地上,只是他的表情上寫滿了恐怖——這是因為他在看的是娜塔莉婭麼?
“哥哥,我把他們拉回來了。”
“啊……欸……謝、謝謝,娜塔……把他們放下吧……那個……女孩子力氣大其實……也是好事……啊……哈哈……”
伊萬先生你在心虛,連馬修都能看出來你在心虛啊啊啊啊……
“哥哥這麼說的話,那好吧。”
咚的一聲馬修落地。他長舒一口氣,從地板上爬起,看了看伊萬又看了看魔女,這才理解到這裏剛究竟發生了怎樣的突變。
“謝謝……謝謝伊萬先生,謝謝娜塔小姐……對了!伊萬先生,那個人……馬修以自己全部的名譽發誓,那個人他不是基爾伯特先生!”
(——唉,馬修先生這樣不行啊完全不行。说出这种重要真相的时候明明应该把手臂与手指完全刺出,先喊一声“異議あり!!”再接下去的……唔,马修先生还未理解我等宅人的心水啊。哦我一個老頭子抱怨太多了,還是快些Debug吧……)
這又是誰……
算了,因為是白銀鄉……
因為是白銀鄉所以不用去管了,馬修只要把這混亂徹底終止就可以了!
就算現在幫助馬修的是哥哥討厭的人也沒關係!
“伊萬先生,就是這個人,冒充了基爾伯特先生,給大家帶來這麼多混亂!我們必須讓所有人都知道這一切!”
“唔,我知道喲。”伊萬點了點頭,對趴在地板上的白銀魔女露出一道感慨良多的微笑,“我認識的加里甯……普魯士才不會做這麼沒品的事情呢。”
(——阿、阿嚏!混蛋誰在念老子了!)
伊萬驀地瞪大眼睛,娜塔莉婭也露出對應於她的甚為驚訝的神色。白銀魔女在地上掙扎了幾下,發出了咯咯的笑聲:
“咿嘻嘻嘻嘻看來你們也見到白銀鄉了呢!(閃)屈服於老子吧!(閃)乞求本大爺的原諒!(閃)”
“……這個……這個就是白銀鄉?”
伊萬鬆開手,搖著頭退到一邊。
“這還真是性質惡劣的玩笑呢……你到底有多寂寞才能幹出這種事啊……呵呵,恕我不能理解。”
“哥哥,這個人他不是兔子,沒人能理解他。”娜塔莉婭緩緩開口,“這不是兔子,是寂寞。”
(——這不是兔子,是寂寞。)
(——是寂寞呢瑞桑。)
(——……是寂寞。)
“真無趣,無趣至極。”伊萬哼道,“為了寂寞破壞了我的整個假日計劃,看著那些人沒頭蒼蠅一樣亂轉……這是我第一次覺得那樣也不好玩了呢。”
“哥哥討厭的話,娜塔來懲罰。”
對話迅速向詭異的方向前進,馬修的眼鏡順著汗珠滑落,停在鼻尖。
“等……等一下,你們……你們在說些什麼啊,伊萬先生?娜塔小姐?懲罰什麼的,還是先把事實向大家說明清楚……”
不等他說完,娜塔莉婭已經一個箭步沖了出去,手中銀光閃爍。伊萬知趣地以百米速度退開,留下正要爬起來的白銀魔女……
“你要幹什麼!!(淚)”
唰唰幾下,南瓜褲化為黑與白的飛散佈片。白銀魔女尖叫一聲,雙手捂住赤裸下體,急速轉身躲避娜塔莉婭淩厲的刀子攻勢。
“混蛋你怎麼能這麼對待老子!(淚)老子可是握有白銀鄉鑰匙的白銀魔女!(淚)”
然而他的乞求傳不到娜塔莉婭的耳中。她黑著臉,喃喃自語:
“兔子,去死。”
然後她一腳把奇跡之魔女,基爾德裏卡•貝什卡斯蒂爾踹了下去。
魔女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展開雙臂作出噴薄欲飛的樣子——在他頭頂來回轉了三圈的,是肥啾?
“啾——真寂寞——啾——”
馬修無言地觀看了超展開從開始到完結。
啊,熊二郎,魔女也有媽媽的話,應該是喊他回家吃飯了……


白銀之魔術師目光緩緩掃過石碑的第一行。他歎了口氣,聳聳肩,不再言語。


“我說本田,這病毒為啥一定要用老子的外型啊老子現在很生氣!”
基爾伯特來回踱步,皮鞋重重踩踏著草坪,留下了一個凹槽。在旁邊Debug的本田菊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這種事情真大條。
“也許因為最後一個玩遊戲的是基爾伯特先生吧。很抱歉,因為山寨的亂數導致這種情況發生,因為是耀哥的山寨版,所以我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啊,總之這只是事故啦,腦電波干擾什麼的……”提諾給草坪上的眾人端上茶水,一臉和氣微笑,“如果愛德華也在這裏就好了,至少能幫上些忙。本田先生,請您務必要加油。”
“就是!路德維希他們一定也在拼命想出來!哈哈,我就在這裏給他們做應援!心靈的聲音他們一定能聽見!”丁馬克豁地站起,扯開嗓門正準備大吼,便被諾威拉住耳朵,狠狠拽了回去。
“閉嘴吧量子力學先生,你的躍遷這裏沒人想聽——你的童話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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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對本次版殺的吐槽
對,你沒看錯,這就是吐槽所以他沒有推理
這本來就不是推理附件所以他充滿了各種莫名其妙的灰色物質
準備好了麼?
那就請向下拉吧


(另外是我不明白糖醋的分段法還是她沒明白我的……殘念)





——總共死者,18人。
——海貓鳴泣之時,無人生還。
基爾伯特•貝什米特關閉了計算機,端起放在音箱旁的紮啤一飲而盡。弟弟的朋友過來玩,順便拿來了新近出版的遊戲,吉爾伯特本著一半好奇遊戲內容一半好奇弟弟選擇的心態率先開始了所謂審核——他才沒有被嚇到,哼,戰場比這詭異故事扭曲多了,這種謎題大爺我幾分鐘就能破解出來——他抹掉唇邊的啤酒花,打了個呵欠:明天一覺醒來後再說吧。
當然,他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入睡前的朦朧中除了意大利美聲的纏繞外,還多出了一種名為“雜音”的東西……
紅色的,紅得刺目。


『R——R——』
本田菊手握電話,手心的汗仿佛在話筒上重新塗上了一層反光劑,映出的他的臉頰蒼白不堪。
“為什麼這麼快就又被山寨了啊……怎麼說,因為趕稿昏了頭才拿錯了耀哥的複刻版麼,要儘快向路德維希先生道歉才可以……但這麼晚果然還是已經睡了麼……”
王耀的山寨技術幾乎所有人都有耳聞,百分之九十九的物美價廉率也確實能吸引許多人的目光。然而剩餘的百分之一的不穩定亂數總會隨機蹦出,如果樣本總量很大,那會出現問題的產品存在與否就不是還能討論的問題了。
之前好像聽王耀說過,這張遊戲碟他複刻了一百張。本田菊擦掉耳鬢的汗珠,他給路德維希送去的千萬不要是那寫滿莫菲定律的充滿亂數的百分之一。
忙音數聲後他無奈地放下了話筒。明天一大早就去登門道歉吧,那麼今晚就只能這樣了……同人遊戲的山寨應該不會出什麼亂子……吧。
莫菲定律無處不在,本田菊懊惱地把哈哈大笑的美國幽靈丟回垃圾桶。
無論哪里的神明,請讓那“應該”變成“確實”吧,拜託了……


Il palloncino galleggia in aria(空中飛艇)
La tranquillità(如此平靜)
La calma nasconde la maga che ha vissuto mile anni(平靜中醒來千年魔女)
Non ho mai aspettano questo giorno(無人希求)
E 'solo uno scherzo(此乃玩笑)
Il destino, che è destinata?(命運詛咒何人?)
Oh Maga! Oh Maga!(噢魔女啊魔女)
Come faccio a smettere?(如何自此脫身?)


とぶたかのく頃に
飛鷹泣之時


石筆的節奏平靜舒緩,卻又充滿異樣的力量。這種力量飽含了世界的第一要素,化為飛揚的玫瑰花瓣,以血紅液珠的樣貌落于堅硬石台之上,在石筆的凹槽中填充文字——惡魔之血,毋庸置疑。

空之艇,靜靜佇停于萬頃之雲端。
以活下去為目標的人們,側耳傾聽以判別黑霧吧。
側耳傾聽,在字裏行間尋找棋盤翻轉的證據。
棋盤上排列的諸子,他們靜靜等候諸君的派遣。
所有的命令……他們組成攔截生者之網。
希圖看破死局之人,請以此為序眺望生存之光。
在第一天,生死之間諸君將位置交換。
在第二天,撕裂相互緊靠之兩人
在第三天,餘下的人們啊讚頌吾高貴之名
在第四天,危險的咆哮來自黑暗之彼端
在第五天,真相查明,棋子們各歸其位。
在第六天,諸君終至白銀犒賞之白銀鄉。
賢明之棋手必受讚揚與褒獎:
其一,飛艇之所有與主宰降臨,歸家之航道確定。
其二,死者之魂魄全部復蘇,以此為夢又非夢。
其三,眾人取得試圖碰觸之愛,眷屬終成。
其四,一切玩笑結束,各人回復原本只狀貌。
保佑所有人吧,不憫飛翔之白銀魔術師。

“這樣的碑文就可以了吧。”
“老子覺得這樣就好啦(閃)”
撰寫碑文的人的惡寒自第十三節脊骨開始向全身上下蔓延。閃……閃你個大頭鬼啊!
“那麼尊貴的基爾德裏卡•貝什卡斯蒂爾卿,您要於此觀戰直到遊戲的終盤?”
“那是當然了,本大爺也很擔心自己的傻瓜弟弟……那個落水先救誰的問題,阿西他還沒有回答本大爺呢(閃)”
另一位魔女或者魔術師手中的石筆徹底斷裂成兩支。
“基爾德裏卡•貝什卡斯蒂爾卿,請您於此稍後片刻,我去給您泡上好的龍井阿魯……”
走之前,山寨之魔術師揮一揮衣袖,把碑文的“不憫飛翔”徹底刪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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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P的版殺圍觀到第四天(絕對時間第七天),結果整個人海貓到斯巴達了=。=
這次是向龍騎士07致敬的版殺麼,為什麼……為什麼六軒號飛艇的違和感竟然是無……是無啊……
中間出了不少事,於是我還是看戲+吐槽好了……OTL

拯救大家吧,白銀的魔女/魔術師NINI·貝阿朵莉切

然後真的,斯拉夫家悲劇了……東歐組悲劇了……OTL

以下吐槽雜記……對不起我斯巴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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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斷期症候群短篇//完結

伊萬·布拉金斯基的畫像前奏//阿爾篇//普憫篇//耀君篇//立陶篇//完結

霧野靈薄前言//章一//章二//章三//章四//章五//TBC

硝煙散盡時中篇//TBC

無言之歌短篇//TBC

終焉世界的鎮魂歌中篇//TBC

布拉格之秋:中篇//Coming soon,please wait

三套車:中篇//Coming soon,please wait

冬天的故事:短篇//Coming soon,please wait

國王之城:中篇//Coming soon,please wait


曆史普及:


東歐大國夢之若子篇中篇//完結

白色後宮王者番茄親分篇//全能人妻篇//無口旦那篇//完結

聯合王國衰落史花名冊//塔諾戈羅德聯合會//俄羅斯干涉到沉默議會//托倫危機//波蘭繼承戰爭//薩克森時代//末代國王選舉//TBC

立沃尼亞征戰考:中篇//Coming soon,please wa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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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定決心為元祖Rockman開個新站前,先在這裡借個角落

蛇本命,細腰長腿王道,陰毒執念又柔軟
光萌,最高頭腦鋥亮禿,惡口傲嬌沒鼻子


天然呆影,隱秘忍者無常識,可愛末之子
自戀雙子,反射鐳射,鏡像程序一體同心
真劍蛙,被捕食對象,人妻,有蛞蝓護體
一開面速,運動馬鹿賽車手,無自覺兄貴
面具嚴鋼,博士左右臂,家教第一手把手
小乖小壞,聽話小孩兼破壞狂,正太哥哥

傾向CP:
ManMan推獎,邪氣戰鬥狂激萌,本家老實肯幹又可愛,有賀性格熱血帥無邊,少女受速速退散!
2BOSS:速光←(鋼 & 壞) 【泡潮可逆不可拆】
3BOSS:影蛇←(雙子 & 蛙)【磁石獨樂轉啊轉】
2+3:光蛇前輩後輩百合吧百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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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四隻要點請一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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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三隻要點請一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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